“什么事?”姚燕语看她神色有些慌乱,蹙眉问。
白蔻神色紧张的回道:“夫人,宿州出现一大股海贼,剑湖上已经打起来了,海贼分出两股势力分别王南往北袭扰,侯爷已经下令各城加强戒备准备迎敌。”
“我们从广西那边运得药材到了哪里了?”姚燕语蹙眉问。
“应该还没进江浙,这样一闹,怕是要耽误些日子了。”白蔻应道。
“这些海贼真是可恶。”姚燕语愤愤的骂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前阵子因为水患的缘故,江宁各地的药铺都缺了货,现在货没有补进来,海贼又来了。
“侯爷派人传话回来,叮嘱夫人近日不要出城,去衙门的时候也要多加小心,并吩咐奴婢们要时刻不离夫人左右。”白蔻又道。
“难道海贼还能打进江宁城来?若真的打进来,我们就算是千般防备也是无用的。”姚燕语叹道。
“自然不会打进来,但就怕那些人狗急跳墙,再乔装打扮了来袭击夫人。”
“说的也是。”姚燕语自嘲的笑了笑,“我都成了被劫持的专业户了。为什么那些人打不过侯爷就知道盯着我?我看上去就那么好欺负吗?”至少前阵子自己一出手就杀死两个劫匪的事情应该能震撼住一些人吧?就没有人把此事编成戏剧书本子什么的在各大茶肆酒楼给宣扬宣扬?
就算咱算不上什么女侠,这手上也有几条人命了吧。
姚燕语无奈的叹息,放在之前,她是绝对不相信自己也会杀人的。用卫章的话说,自己是个医者,这双手是用来救人的。可一路走到今天,她不仅杀人了,还不只是杀了一个两个。
而此时的宁侯爷卫章,正率领他的烈鹰卫以及剑湖水师在剑湖之上跟三十几船海贼打得热火朝天。
如今的大云水师已经有了火炮装备,不过水师的火炮是自己制造的,却远远比不上海贼那些西洋货来的精巧细致,威力大,打得既远又准,一炮能哄百丈之外。不像大云朝的炮火,又笨又重,还打不远,外加十有一二还会哑炮。
话说这些海贼原本是前朝的百姓,前朝末年,因为皇帝昏庸无道,徭役赋税十分繁重,弄得百姓们活不下去了便都揭竿而起,战火逐渐蔓延,有些百姓不愿被抓去打仗,便逃去海上漂泊。
起初这些人以靠打渔为生,但战乱之年,渔民的日子也不好过。之后大云朝建立,为了保护沿海百姓开始实行禁海。这些人迫于生计又跟东倭的浪人联合起来,往南往东扩展,跟琉球群岛,还跟南洋人,佛郎机人以及印度人甚至葡萄牙人一起争海路,占海峡,收保护费什么的。
多年来,这些人逐渐形成规模,平时跟各国各部的人之间抢掠自然有,抢不过就跟人家称兄道弟花钱做生意。大云建国至今,这些人就漂泊在海上,经过百十年的发展,如今已经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
如今南洋海面上的生意不好做,西方海盗逐渐猖獗,人家的器械先进,海船又坚固,这些人争不过人家,便反过头来把矛头对准了大云,开始多次袭扰沿海百姓。
卫章跟这些人小规模的交过几次手,知道自家水师的火器比不过人家,所以只能拼点别的。
他命人在剑湖里早就布下了无数道暗礁暗雷,贼船一不小心撞上一个便引起一声轰响,藏在水里的炸雷爆炸激起千层浪花,震得贼船轻易不敢前行。然后水师的人再抄后路把这些海贼死死围住,准备以多胜少,干脆把这些混蛋给一举歼灭。
然而,一举歼灭有时候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对方实在强悍,三十多艘海船通过清江开进剑湖的时候就如入无人之境,如今遭受了大云水师的沉痛打击,也没有过多的慌乱。这些海上讨生活的人见惯了枪炮的轰击,打起仗来比剑湖水师沉着多了。
长话短说,经过四天五夜的浴血厮杀,剑湖水师以沉痛的代价赢得了这场战役,歼灭海贼一千多人,俘虏两千四百多人,没有抓到贼首余海,据俘虏招供,他应该是在近卫的保护中逃回了海上。
不过也不是全无所获,三十多艘海船虽然被不同程度的破坏了,但海船上的大炮却打多完好无损,卫章早就垂涎这些宝贝,如今到了自己的手里自然不客气,直接叫人把这些海船能修的修,不能修的把大炮拆下来运回去,他要好生研究研究这玩意儿,争取早日造出比这个更威猛的家伙来。
剑湖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报向京城。
姚燕语听见消息后长长的舒了口气,对旁边的姚凤歌和苏玉蘅说道:“这一仗终于打过去了,如今我一听见打仗就睡不着觉。”
“我也是。”苏玉蘅也摇头叹道:“他们几个都是在西北荒漠上拼杀出来的,跟海贼打仗还是头一遭。听说海贼船上的火器很是威猛,比咱们大云朝造的厉害好多倍。隔着很远打过来,咱们的船被炸烂了,人家那边却安然无恙。听说了这个,我的整个心都悬着。”
姚凤歌却笑着摇头,对姚燕语叹道:“我还担心你又要带着你的那些学生们跑去剑湖义诊呢。”
“如今这些事情用不着我亲自去了。”姚燕语这回是真心的笑了。国医馆分院的优秀学员们已经被她授予了从七品的职衔,由其中一位五品主薄带着坐船去了剑湖。
这一批送去的学员都是男的,他们将留在剑湖水师充当军医,在那里一边实践一边学习,姚燕语许诺,只要他们获得水师主将的赞赏,她讲帮他们提升一级职衔,留守水师的这段时间将有药监署发放双倍的俸禄。
这倒不是姚燕语重男轻女,而是为了水师那边的实际情况着想,所以才只派男司医过去。
借用卫章的一句话就是:你弄些水灵灵的姑娘去,我的兵将们还打不打仗了?一个个都得看直了眼等着被人家的大炮轰的黯然*呢。
随着药监署和医学院制度的进一步完善,分管的属官也渐渐地上任,大小事情开始有章可循,姚燕语开始有了些许闲暇时间。
又是霜降时节,秋收已过,万物凋零。
每年这个时候朝廷都要进行一件大事——处决死囚。
今年姚燕语提前上疏给皇上,请求皇上把那些没有家眷收尸的死囚秘密处死之后把身体冷冻供医学院的学员们学习解剖。
解剖在现代医学中是常见的课程,可在信仰神灵的时代却无异于挑起全天下人的敏感神经。
别的不说,只景隆皇帝那里,姚燕语就先后上疏十六道,从医学医理以及宗教信仰等各个方面向皇上阐述了解剖对于医学发展的重要性。其中一道奏疏里,她把割肉饲鹰的故事都给搬出来了。
对于这件事情,景隆皇帝并没有跟辅政大臣们商量,姚燕语的奏疏也是作为密奏专门由特殊渠道送进乾元殿的。但皇帝还是找了个人来商议此事,这个人自然就是深得皇上信赖的小华佗华西凌。
华西凌是个无神论者,他自幼读书,最喜欢荀子,主张‘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不见其事而见其功’的说法,信奉‘天道自然’。以为神灵神马的都是浮云。要不然他也不会提出以死囚试药试毒的说法。
其实姚燕语的解剖和华西凌的试药算是异曲同工,都是打那些该死的人的主意,让他们在死前死后再发挥一下余热,造福人类而已。
所以当皇帝把姚燕语的十几道奏折丢给华西凌,让他看完并询问他的意见时,华西凌立刻表现出对解剖的狂热兴致,当时就跪在地上请求皇上恩准他前去江宁观摩学习。
他的表现虽然让景隆皇帝有些意外,但细想也在情理之中。让这么个医界的疯子知道天下还有另一个人要做一件疯狂的事情,他若是能泰然处之才叫怪了。
景隆皇帝是亲身体会过姚燕语的精妙医术的,他深知这样的精妙医术若想传承下去并传扬开来,就必须有一些非常手段。姚燕语的这种办法无疑是打造高手的最好途径。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他最终在姚燕语的最后一道奏疏上给予了批复,准许她在国医馆江宁分院开设解剖课,并以死囚的尸体为材料,让通过考核的部分学员动手学习。
这道被皇上朱笔批复的奏折由华西凌,翠微,翠萍以及国医馆京都总院里挑选出来的另外八名医者一起送至江宁。当然,如此浩大的阵容不单单是来送消息的,而是来观摩学习的。
却说这日北风夹杂着零星小雪,把湿寒冷冽的空气带到了江宁城。
国医馆江宁分院里,今日的气氛比往日肃穆了几倍。
他们的最高长官右院判姚燕语率领国医馆一干精英在国医馆专门供奉医药先祖的神农殿里焚香祭拜。像神农氏画像,医圣,药王等诸位先辈的画像叩头祷告之后,齐刷刷的站起来,垂手恭立,聆听姚院判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