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一架青色小轿,四个粗壮的婆子抬了,从偏门进总督府一路往后,直接去后宅宋老夫人居住的宁瑞堂。
一进院门就有一个穿桃红春衫的姑娘笑嘻嘻的迎上来,握住姚燕语的手开心的叫了一声:“二姐姐。”
姚燕语微笑着看着喜笑颜开如花儿一样绚烂的少女,叫了一声:“三妹妹。”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家里都盼了好久了。”姚雀华握着姚燕语的手舍不得放开,笑得很是激动。
“好了,先去见老太太和太太。”姚燕语抬手摸了摸姚雀华耳侧一缕乌发编成的小辫子,拉着她的手继续往里走。
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二位姑娘穿过前厅,至后面宋老夫人坐起的屋子,早有丫鬟报进去:“回老太太,太太!二姑娘回来了!”
姚延恩的妻子江氏和姚延意的妻子宁氏二人先后往门口迎了两步,嫡母王氏端坐在下手的椅子上转头看着门口,宋老夫人端坐在正上位的罗汉床上手里握着一串金黄色蜜蜡佛珠,见到姚燕语进来,便伸出手去:“二丫头……快过来!”
姚燕语紧走两步上前去,跪在宋老夫人跟前,正要磕头请安,却被宋老夫人一把拉进怀里,颤声叹道:“我的二丫头哦!可想死我了!”
姚燕语顿觉鼻间一阵酸涩,也变了声音,低低的说道:“孙女也想祖母。”
江氏忙上前劝道:“老太太盼了这么多天,二妹妹终于回来了。大家该高兴才对,二妹妹一哭,老太太心里哪里还受得了?”
姚燕语忙抬手抹了一下眼角,换了笑颜:“是我惹老太太伤心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宋老夫人摸了摸姚燕语的脸,又叹道:“这一去将近一年的光景,二丫头真是长大了不少。这模样也张开了,越发好看了!”
宁氏笑道:“依我看,二妹妹身上竟有些老太太的影子呢。”
“就属你眼神好。”宋老夫人高兴起来。姚燕语的生母本就是她娘家的远房侄女,她跟姚燕语有双重的血缘,说姚燕语身上有她的影子,倒不是什么假话。
姚燕语见老太太高兴了,方重新给送老太太磕了头,然后转身给王氏磕头,态度很是恭谨,更胜之前在家之时:“女儿给太太请安。”
王氏此时看姚燕语,心态自然不同。一来这个庶女再不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女儿家,而是连皇上都很看重的人。二来这个庶女救了自己亲生女儿的命,女儿起死回生不说现在还怀了身孕,很快就要当娘了。
本来王氏还以为,姚燕语这次回来必定是扬眉吐气的,却不料她宠辱不惊,甚至比之前更恭敬孝顺,叫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不是。于是忙笑着把人拉起来,叹道:“二丫头的确长大了,也更懂事了。这是老太太的福气,也是我跟老爷的福气!”
众人都随声附和,说老太太和太太都是福泽绵长之人云云。
姚燕语又跟两位嫂子问好,又说了些离别重逢的场面话。
有丫鬟进来回:“二爷进来给老太太和太太请安了。”说着,姚延意穿着一身从五品的官服进了屋门。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福身请安。
姚延意行至老夫人跟前,恭敬的磕了个头,朗声道:“孙子给祖母请安。祖母福寿双全,平安康泰。”
宋老夫人见了越发的高兴,忙伸手把姚延意扶起来,说道:“如今你也是朝廷命官了,安身立命,成家立业,你算是迈出了这最重要的一步。以后务必恪尽职守,为公事尽职尽责,为家中分担责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姚延意又磕头,朗声应道:“是,孙子谨记祖母教诲。”
宋老夫人又道:“还不去给你母亲请安?”
“是。”姚延意答应一声,转身给王氏磕头,恭敬的说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王氏看见儿子官袍加身,心里自然万分高兴,忙伸手去拉起儿子,微笑着看着儿子的脸,点头说道:“母亲只望你能够好好的。”
“是,儿子明白。”姚延意忙躬身答应着。
“听说这次还有贵客来府中了?你且去前面帮着你父亲招呼客人吧。”
“是。”姚延意答应着,又转身朝宋老夫人躬了躬身:“老太太,孙子先过去了。”
宋老夫人高兴地点头:“你且去吧,咱们母子娘们儿晚上再说话也不迟。”
姚延意答应一声退了几步往外走,宁氏趁便悄悄地跟了出去,至门外廊檐下,姚延意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宁氏。
“爷。”宁氏脸上微红,轻轻一福。丈夫一去半年,今朝衣锦还乡,她十分高兴之中又夹着二分惆怅。
姚延意伸手去牵住她的手,稍稍用力一握,低声说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宁氏点了点头,应道:“爷说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有话晚上再说。你先进去服侍老太太和太太。”姚延意放开宁氏的手,微微的笑了笑,抬起手臂以手背蹭了蹭宁氏微红的脸,然后转身离去。
宁氏站在廊檐下,良久没动。
身后的一个婆子近前来,悄声提醒:“二奶奶,饭菜都准备好了,奴才们都等示下,可否摆宴?”
宁氏忙收回心神,轻声的咳嗽了一声,说道:“我进去问问老太太。”说罢,转身进了屋子。
里面宋老夫人正在说二孙子穿着官袍还真有几分他老子当初的风采,因见宁氏进来,脸上一抹羞色未尽,便笑着问道:“饭菜可好了?我老婆子可饿了。”
江氏和宁氏忙张罗着传饭上菜,宋老夫人把姚燕语拉在身边,细细的问姚凤歌的状况,王夫人在旁听得很是用心。姚雀华左看右看,大家都在忙,自己却没什么事儿做,便转身去凑在姚燕语身边,乖巧的听她说话。
一时饭菜摆放整齐,宋老夫人拉着姚燕语的手入座。
于是姚燕语便坐在宋老夫人的身边,和妹妹姚雀华二人一左一右。王夫人坐在宋老夫人对面,旁边两个空座是给江氏和宁氏的,只是她们二人都忙着给老夫人布菜,不敢入座。
宁瑞堂里,娘们儿姐妹们一起说笑叙话,前面姚总督的书房里,也是谈笑风生。
姚远之是科举入仕,是以对不依仗祖荫一心走科举入仕的萧霖十分的敬重。而卫章现在是天子近臣,又奉皇命来江南督办军务,姚远之自然也要待若上宾。
姚延恩现在是江南的司农都事,主要负责江宁一带的水利。今日因为知道二弟回家,专门空出一日的时间来没去衙门。想不到萧侯爷和卫将军也来了,倒是正好陪客了。
今日是家宴,总督府的饭桌上没有其他官员,只有姚远之父子三人和萧霖卫章五个围坐一席。
镇国公曾经为卫章提亲,求娶姚燕语的事情在姚家不是秘密。姚延恩身为嫡长子自然知道。
之前他也很纳闷,这卫将军被传的神乎其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一见,卫章身长玉立,冷眉深目,的确是难得一见的武将之才。至后来交谈一番又喝了几杯酒之后,便更觉得卫将军这个人不错,最起码比苏玉祥好。
苏玉祥虽然是侯爷嫡子,但一没有可能承袭爵位,二也没有文才武略可建功立业。将来不过是依附着侯府寻个官职,在兄长的庇佑下过日子罢了。比起眼前这个一身本领又深得镇国公看重的卫将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想到这些姚延恩的心里又隐隐觉得有些怅然。
卫章不知姚延恩心里的想法,只是安静的坐着听桌上众人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