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祯捏了捏她的小脸,柔声问:“宜姐儿可要穿衣起身,陪着母亲用饭?”
卫宜迷茫道:“母亲,我怎么在您屋子里呀?”
“你怕是睡得太熟,悄悄过来了也不知道。”简祯逗她。
“啊,那我岂不是,在院子里走了夜路?”小姑娘胆子极小,捏着被角,很是紧张。
“那就在母亲的屋里睡好不好?我守着你,你就出不去啦。”
卫宜红着脸,很是不好意思,哥哥姐姐们都是自小分了屋子,一个人睡的。
“哥哥姐姐会笑话我。”
简祯被小孩子稚气的话逗得扑哧一笑:“那咱们待会儿,就问问哥哥姐姐们要不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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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不要,我过了年便六岁了,爹爹不在,我都要在年节里领着头去祠堂祭祖了,才不想跟娘住。”忱哥儿果断地拒绝了母亲,爹爹早就教过他,男子汉要顶天立地。
躲在她身后的宜姐儿颇为失落,哥哥不同意,她也不好意思呀,宁姐儿一定会笑她。
谁知卫宁很是捧简祯的场。刚醒的小姑娘活力满满,鄙视地瞧了一眼别别扭扭的哥哥,热情地抱住了母亲的大腿。
简祯来者不拒,享受着左拥右抱小团子的快乐,又向站在一旁的卫宛发问:“宛姐儿来么?”
卫宛面无表情:……
跟恶毒嫡母睡觉,她宁愿去睡雪地。
这孩子,自打林姨娘的事情过后,便不爱开口说话。简祯生怕给小孩子留下什么阴影,总爱逗她说话:“宛姐儿,答母亲一下嘛,除夕的宫宴,你可想去?”
卫宛冷哼,谁与本宫说话,本宫便要答吗?也不看看,她前世是什么身份……等等,宫宴?
简祯看小姑娘终于有了反应,再接再厉道:“宛姐儿最是听话,你过了年便也五岁,我领着你去看大明宫的太液池可好?”
前世嫡母生怕让她出门露脸,一直将她拘在府中,可是从来没提过,要带她去宫宴。她对那一汪赏遍了的太液池没什么兴趣,只是,齐王那个小可怜,怕是还在受着诸位皇子的磋磨?
她扬起脸,对着嫡母惜字如金:“不要住得意院,要去看大明宫。”
老母亲简祯差点被她可可爱爱的小奶音萌化,自家孩子终于肯跟她说话了!
她激动着拉着卫宛的小手,把人啵唧亲了一口,连连答应:“那母亲现在就给你准备衣服。”
卫宛被她第二次亲得猝不及防,板着小脸后退,在心里头拿小本本记仇:对皇后不敬,以下犯上,屡教不改。
她一定会报仇的,要让恶毒嫡母哭着向她道歉一百次。
小姑娘气鼓鼓,又不说话了。
唉。
简祯在心里默叹:小宛儿什么都好,就老是呆呆的,让人生怕她被人欺负。
但思及孩子们的天赋总是千奇百怪,她又释然了,大不了,她多多为小宛儿费心,使她莫被别人骗了去便是。
兴风作浪十余年的前皇后娘娘,敏锐地察觉到嫡母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怜爱,极想恶狠狠地吼她:不许拿这种眼神看本宫。
鉴于自己还没摆脱没什么威胁力的小奶音,她握紧了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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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一天天近了,简祯忙着府里府外的引来送往,走礼回访。
邀她去登门做客的帖子,简祯大多拒得干净,日日泡在得意院,对着账册焦头烂额。
今日偏见岑妈妈奉着一张帖子进来,简祯不解:“各府往来的帖子,我不是要你代笔婉拒了吗?”
“我的好夫人,这张是不一样的。”岑妈妈一脸喜意,“这是咱们家里头,嫡嫡亲的嫂子递来的呀。”
简祯皱着眉接过,朱红烫金的帖子上是一笔娟秀的簪花小楷,正是她长嫂常氏的笔迹,写着邀她五日之后回府参加家宴。
想必是视女儿为掌上明珠的简家夫妇,思念女儿了吧。
两个多月以来,简祯确实在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她不是简氏夫妇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也无从对爱子心切的他们,说出简祯已经死去的真相。
她的额角又隐隐作痛,执笔回绝了这封帖子。
“请送信之人禀告父亲母亲,侯爷不在,家中诸事繁杂,我实在脱不开身。幸而五日后便是除夕宫宴,到那时在见面叙话吧。还望父亲母亲勿怪,年后我再登门向他们谢罪。”
能苟一时是一时吧。
简祯的鸵鸟心态又开始作怪。
岑妈妈惊讶地看着主子,原先夫人回简府是最勤快的。自小在简府长大,丫头婢仆都熟悉,父母兄嫂又宠爱这唯一的嫡亲妹妹,真是好不快活。
夫人这是怎么了,整日地埋头与侯府里这一笔笔烂账,交予底下人去办不好吗?
她哪知因着原身驾下之策的疏忽,平宁侯府的节庆往来根本就是一塌糊涂,不知道有多少人从中中饱私囊,又有多少世家觉得平宁侯府轻率不尽心。
简祯挥手屏退了张口欲劝她的岑妈妈,继续埋头于厚厚的账册。
平宁侯府是凭着开国前的从龙之功得的封爵。百年前的那位先祖是个樊哙一般的人物,在贺氏□□落魄之时,多次舍命相互,又随着□□攻破皇庭。
后封功列爵,虽不是四王八公之一,也得封平宁侯,明里暗里积了财宝无数,风光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