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说着说着,明明还是说嫁人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就说到车间上的事去了。
“我们那个车间的主任,真不是个东西,自个迟到早退不说,却天天盯着我们,迟到一分钟就扣钱,咱们计件不是有个正常报废率么,人不可管只要报废就得扣钱,整个人钻到钱眼里去了,啥啥都扣钱,可恨咱们组不晓得谁是他的狗腿子,要让我知道,我!”
狠话说不下去,廖妈做了个凶狠的脸色,以示决心,廖青梅笑了,“妈,你是不是又被扣钱了?”
廖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闺女一眼,知道你还说出来。
“妈,要不,你别在厂里干了。”廖妈这工作一做就是几十年,驻地附近有个军工厂,当年招工的时候廖妈没进得去,后来在附近一个小制鞋厂里找了个工作,非常辛苦不说,还时常要受气。
每天早上六点就得起床,不分季节,在生产线上一坐就是一天,忙时连吃饭上厕所都顾不上,常常用力的食指粗大变形,车间的环境非常不好,机器多躁间大,热的时候像蒸笼,冷的时候比冰窖还冷。
小地方,头头们都是老板的亲朋,像廖妈这样普通上班的人,自然就要受气,廖妈性子好,受了气经常就是自己忍着,就因为这份工作能挣到一家人的生活费,能让日子过得宽裕点。
车间主任自然不必说,和廖妈不和的是同车间的赵姓妇女,也就是廖妈嘴里的狗腿子,只是现在还没被人发现而已。
半年后,因为廖妈工作出色,有一次升职机会,结果被人暗地里坏名气,打小报告,名额被掳了下来,顶替上去的,就是那个姓赵的。
“瞎说什么呢,不上班咱们吃什么,你还想要灯芯绒的新外套呢,我不上班拿啥给你买?靠你爸那点工资,咱们一家都得去喝西北风。”廖妈嗔了廖青梅一眼,心里却高兴极了,这是闺女心疼她呢。
“其实也没事,让他扣吧,也扣不了多少,我可是车间最能干的,去年的三八红旗手的旗帜可一直挂在我们组呢,那可都是我的功劳。”
说到这里廖妈有些得意,“听说今年的三八红旗手还要做代表去市里发言呢,你说我到时候说点啥好。”
“……”今年的三八红旗手虽然是您,但上台发言的是您的对头。
廖青梅想了会,还是决定劝廖妈,“妈,你回家开个小卖店吧,就小小的像老家堂叔他们那种,平时能多顾着点家里,钱还不少挣。”
廖妈不大乐意,开店那是说开就能开的?不要本钱?再说了,开店多丢人哪,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讲究呢,尤其是孩子他爸还是公职,就更不好了。
廖妈是经历对特殊时期的人,对经商这些有很深的忌讳,完全没有意识到随着国门大开,马上就要进入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
“我弟马上就初三进高中了,中午长期吃冷饭,对胃不好。”廖妈最心疼的就是廖昊宇,廖青梅这话也没错,前世廖昊宇高二时胃出血还住过一次院,原因就是长期吃冷饭导致的。
现在也早有了征兆,没事就嚷嚷肚子疼。
“……”提到小儿子,廖妈说不出话了,她是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出来,好照顾好在家的这一双儿女,可她得嫌钱啊!
“这,要不……我以后每天回来做了饭再去上班?”廖妈迟疑地道。
没一会鞋底就勾了三分之一,廖青梅转了个方向,想也不想地道,“现在过年没啥活你还得一天两趟地往厂里跑,出了正月上班了,你们主任会放你回来?”
以她们车间主任的抠嗦劲,恨不得她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在车间里,哪里会让她回来做饭,就算允许,这一来一回的时间,少不得也要两小时,根本就来不及,廖妈沉默了。
“妈,你自个上个班风湿腰疼的,落了一身病,你不把自个的身体当身体,怎么也得顾着点我和我弟吧,我可不想这么大年纪再多个后妈。”廖青梅笑。
“啧,你这臭丫头,你这说什么鬼!你爸能是这样的人?呸呸呸……你妈我身体好着着哪,臭丫头都再乱说话,看我不打你。”廖妈哭笑不得地给廖青梅来了一下,半晌叹了口气,“我再上段时间的班吧,你爸的风湿越来越严重了,怎么也得找老中医开点药吃,下个月你一个堂姑结婚,咱们家还得随份子,哎……学校里我去找找老师,看能不能让你弟在老师家搭个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