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没事吧?”赵言啪嗒啪嗒跑过去,抓着她的手,心中后悔:只怕他方才跑得快漏听了一两句话。
“谁能欺负得了你阿姐?”赵梨花掩去情绪,笑着捏捏他的鼻子,叫人想问不知从何问起。
赵言张了张嘴将话咽下,他点点头。
早秋,山上四处是野菜,趁着冬天没来,他们要早早摘菜晒野菜干,免得到时没菜吃。
“你去把簸箕拿出来,阿姐把这些菜拿去洗一洗。”赵梨花端着木盆过来,撸起大捆的野菜泡在水里清洗。
赵言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拨开烂叶子,挑拣出野菜,齐整地摆在簸箕上,轻轻拨开,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他背对着太阳,地上的小影子晃来晃去。
“阿姐,”赵言喊住她。
她正端着簸箕放在院里东侧的泥土墙上去晒,疑惑地看着他。
赵言难得紧张,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正是因为知道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因而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被驳回,也可能会惹她生气。
但回想方才他们的谈话内容,嫁人对于赵梨花而言是最好的选择,他不再犹豫表达自己的想法。
“石头长大了,也懂事了,”赵言走过去抬头看着她,眸光清澈真诚,“阿姐对于石头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赵梨花愣了小会,下意识想笑,又被他接下来的话打断。
“阿姐,我是你带大的,我也舍不得你,但我更希望阿姐过得好。”
赵言一步步盯着她的脸色说话,“若是阿姐遇见可以托付终身的姐夫,你可以把我留在村里的,我很聪明,别人也欺负不了我 。”
他说的话上句不接下句,赵梨花却听懂了。他怕自己成为她出嫁的负担。
明媚温柔的脸庞瞬间沉下来,“石头,谁跟你说的这话?”
记忆之中,赵梨花是第一回对他生气,赵言心头一跳。
“阿姐你先别气,不是谁在我面前嚼舌根子,是我想的。”
赵梨花那白皙的脸蛋绷得很紧,严肃的语气放缓些许,“不管你是哪里听来的,阿姐都不可能抛下你。”
不仅是责任和习惯,更多的是经年累月的爱,相依为命多年,融入骨血的感情,哪是那么容易分开的?
赵言眨了眨眼睛,心中难受,“阿姐,只是,”
“石头,”赵梨花打断他,她语气放缓,半弯下腰,“阿姐只跟你说这么一回,你知道你说出这话让阿姐多难受多自责吗?是阿姐照顾不好你,我们是一家人,我也很心疼我们家石头,跟你心疼阿姐的心态是一样的。所以你不要再说抛弃不抛弃的话,阿姐是不可能这么做的,其实阿姐也想过,能不能一辈子对石头这么好,阿姐不敢保证,到至少目前,石头是阿姐的命,阿姐不可能丢下你,所以石头也不能丢下阿姐知道吗?”
赵梨花掏心掏肺,她眼圈红了一圈,含着泪的模样叫人心疼。她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姑娘,扛起这个家,婚事和族人压在身上,明明田地的事有出路了,婚事又出错了,想到方才张高的来意,芝麻大的情绪揉捏在一起无限放大,她忍不住红了眼睛。
“阿姐不哭,”赵言心绪被狠狠牵动,他伸手去抹她的眼泪,却也知方才的话没考虑她的想法伤着她了,“石头以后不会再说这话了,等石头长大了,石头来保护你。”
赵言说的是掏心窝子的话,几年来的感情不是假的。
赵梨花眨下眼泪,弯腰将他抱在怀里,“阿姐嫁不嫁都没关系,大不了阿姐养你一辈子,以后等阿姐老了,石头再来养阿姐。”
“阿姐,”
赵梨花打断他的话,她伸手摸他的小脸蛋,“阿姐知道你想说啥,以后阿姐有事都不瞒着你了,省得你这小脑袋多想。”
“好,”
赵梨花眨了眨酸痛的眼睛,“石头,我还有事想跟你说。”
赵言点头,“阿姐你说吧,”
她怜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刮,放轻了声音,“如今咱们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卖了大头的田地,阿姐带着你嫁人,要么阿姐养你一辈子,留在这里不嫁人,他们也不能将我们怎么样。”
嫁人的可能性很大,即使张高那边不娶她,她还可以嫁别人的。
“如果我卖了田地,你会不会怨阿姐?”赵梨花犹豫着看向他。
“不会,”赵言斩钉截铁,“阿姐,如果我们不卖,那就会被别人抢走了,还不如卖了换成银钱。”
他这话将赵梨花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石头真聪明,再等阿姐三天。阿姐知道你跟铁柱关系好,到时候阿姐把田地卖给桃婶子。”
就算家里的地卖了,她也能再给石头在别的地方挣回来。
姐弟俩第一回推心置腹,交谈完之后,赵梨花那不安的心情稳了大半,背上的负担倏然轻了许多,亦让她觉得,有事不必自己扛着,她弟弟虽小,但很懂事,是真的很聪明。
而赵言呢,知道赵梨花肯听进他的话,他目前似乎有事可做了,但主要还是得看张高那边,说实话,不嫁人是不可能的,留在这不说流言蜚语,那几个为长不尊的族人就能欺负死他们,如果张高真能处理好后续的事,那么还是早点离开好。
赵言有种莫名的感觉,他觉得张高是靠谱的。
赵梨花一直惦念着找个时间去隔壁唠唠,结果太忙,想了许多天愣是没踏进隔壁。她抬头看向隔壁,愣了半晌,转身去忙了。
离开赵家后,张高的憨脑子想了一路,他是喜欢梨花的,自从第一天看见梨花,他心里就跟别挠挠了似的,只要前天晚上梦里梦见过她,他第二日起来干活都有浑身使不完的劲。
方才与梨花说话时,她那苦笑实在是刺到了他,他心口现在还是疼的。
他使劲拍了下后脑勺,早知道处理好再告诉她,谁叫他这么等不及的,差点让梨花哭了。他抬手啪又拍了脑袋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