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暖明亮的宫灯映照之下,萧玉杏的眼神熠熠生辉,仿如世上最珍贵的猫儿眼宝石。
在这一瞬间,呆呆盯住她的谢承宣有些失神。
他迅速垂下眸子,静默不语。
萧玉杏轻声说道:“我并不想逾越、过问大爷的公务,只眼下这个困局……于你我无益,不如早些破局。”
——总不能一直被针对吧!毕竟谢承宣是来这儿从军的,也就是眼下还没遇上战事,要是不尽快解决人际关系,万一战事将至,他就是头一个被召上战场的炮灰!
萧玉杏虽有前世的经历,却也怕出意外,比如说……万一他死了,那她可怎么办?
要是他死了,她就成了个美貌小寡妇,处境可能会比双十未嫁老女的景况更尴尬更堪忧。
所以在短期内,只能是他好了、她才能好。
谢承宣不笨。
萧玉杏的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教他瞬间清醒。
“我在军营里……像是有点儿不妙,”他低声说道,坦然承认自己的窘况,“……胡松(布衣派)针对我,马皓然(裙衣派)也针对我,宋晓就在一旁看我的笑话……”
说着,他攥紧了双拳,“然我谢家祖上并非泛泛之辈,我幼时也正儿八经地跟着骑射师傅练过……凭真本事,我当然不会不如他们。只是,毕竟他们过惯了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很有实战经验,和他们对阵,我多多少少是要吃些亏的。”
他又压低了声音,“说句实在话,我倒不怨他们在武力上对我使出十二万分的功力,就是……把人把傻子看待的那种眼神和语气太让人难受了。”
萧玉杏点头。
他没有因为好面而打肿脸充胖子、瞒着她什么也不说,这就是好的。
再说了,一个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男人们的交往、直接影响到女眷之间的往来。如果谢承宣与同僚处不好、或者他本人立不起来,那凭她再怎么长袖善舞也是于事无补。
“大爷可有解决的法子呢?”萧玉杏又问道。
言外之意是: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
谢承宣叹气,“……当下最最麻烦的,就是手下无人可用,我这什夫长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啊!”
说着,他说出了自己的窘况。
当什夫长,手底下要辖九个兵,连他自己在内才够十人。但宋晓也存着为难他的心思,居然不给谢承宣人手!
当然也不是一个都不给……
宋晓给他派了两个人去,一个是快四十多岁、惯会偷懒耍奸的老油子;一个是受了伤、跛了腿的伤兵!
哪怕就算是谢承宣的三个侍卫,他的团队一共也才六个人!
每天操练,他以六人对抗对其他什夫长的十人小队,且那老油子和伤兵又上一场就趴下……基本就是他们四人对抗对方的十人,一天操练早中晚三场下来,不累趴下了才怪!
听了谢承宣所言,萧玉杏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难怪每天晚上回来他的衣裳都是破的。
萧玉杏沉思片刻,“自己带兵进去也是使得的么?”
谢承宣道:“我给他们也办了兵籍。”他指的是那三个侍卫。
“奴仆也可?”萧玉杏又问道。
谢承宣陷入了沉思。
他的侍卫们打小儿起和他一块儿长大,当然是他谢家的世仆。但这次他要来南疆,已经提前跟侍卫们说好了:若愿意跟着他来南疆打拼的,他给他们放了奴籍,日后就在他手下当兵卒,将来可自凭本事挣军功。
原跟着他的共有四人,三人同意了、另一个放心不下家中的老娘和新娶的媳妇儿就没跟着来,谢承宣让那人回到了乡下去,和他老娘媳妇儿团聚。
所以侍卫们不是奴,参军入兵籍也并不难。
但萧玉杏的话提醒了他。
思考良久,谢承宣缓缓说道:“奴仆不能入兵籍,领不了饷粮。但是……”
但他在无人可用的前提下,买来奴仆、也可说是他的贴身护卫,拉去军营暂且陪同练兵,别人也无话可说,毕竟他的奴仆是不领饷银的。
日后等他在军营里站稳了脚跟,再让奴仆退出就是。
这么一想,谢承宣抬眼看向了萧玉杏。
萧玉杏笑道:“赶紧采买几个壮实些的男仆,暂时先陪着大爷操练倒也无妨,去军营里练好了身后,将来回到宅子里守门巡护也是好的。”
谢承宣点头,“阿杏提醒我了,我倒还没想到这一点。明儿我轮换,这就上县衙去问问。”
——大雍国不设人市,禁止私下买卖奴仆。但犯了官司被抄家、罚没为奴的大有人在,可去官府问问,有合适的就买一两个回来。
萧玉杏又道:“怕是不好领四个奴仆去罢?不如大爷再去问问隔壁家的文七爷。”
听了这话,谢承宣有些诧异。
萧玉杏便将今天发生的事儿说了。
谢承宣面上终于带出了笑容,“阿杏眼光不错,文薜这人……是军营之中为数不多的、没对我落井下石的人物了。”
萧玉杏啐道:“我哪里知道文七爷是什么样的人!不过是平日里与文七奶奶略有些来往,知道她的为人罢了。”
谢承宣笑笑,“是我出言无状,阿杏莫要生气。”然后又叹道,“咱们才来这儿几天呢,阿杏就已经摸透了左邻右舍的脾气,这聪慧……我自叹不如啊!”
萧玉杏已和他说完了正事儿,不想多呆,便站起身,笑道:“大爷谬赞了,如无其他事,那阿杏就先回房去。”
谢承宣点头,“早些歇下罢,明天若你也无事,那咱们上街市去逛逛。”
萧玉杏一听,十分欢喜!
虽然说,她仗着已婚妇人的身份也能在附近走动,但始终没有胆量去远处。如今有了他的陪伴,她就能去玩一点儿的地方走走看看。
“好,多谢大爷了。也请大爷早些歇下。”说罢,萧玉杏款款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东屋,萧玉杏立即奔到了窗前,在一盆百合花前蹲下。
她捧住怒放的花朵深嗅了一口气,又深嗅一口气……直到那幽香馥郁的甜浓花香深入肺腑,才拯救了她那……被谢承宣身上浓重的汗酸臭气薰坏了的鼻子!
微喘了两口气,萧玉杏换了衣裳去角房里重新洗了把脸,回到窗前、拿出妆奁仔细打理好自己,这才上床歇下。
太平城是个小地方,但听说市集上的东西特别多……因为近海嘛,有好多好多海味、也有干货,更有不少特色小食!
萧玉杏甜甜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