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微将门打开, 假母脸上带着比方才更加谦卑近似讨好的笑容。
“您看……您又没跟我说您是米老板的朋友,”假母搓了搓手, “知道小郎君您喜好特别,我们楼里虽然没有这个, 但这位娘子是很受后院的那位郎君喜欢的, 他到楼里寥寥几次都是点的这位娘子。”
叶青微挑眉:“到底是何等的绝色佳人?”
假母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突然僵了一下, 有些尴尬。
假母背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小郎君过誉了,容娘并非绝色, 也谈不上佳人。”
假母让开身子, 叶青微也总算见到来人的相貌, 只见来人一身水色长裙, 妆容简单,那张脸看上去已经上了岁数,眼角有细微的鱼尾纹, 正像她所说的, 她不是绝色,也非佳人,但她全身却萦绕着一种的温柔与满足,即便身处风尘,也在风尘中开出了花;即便被人碾作尘土,也在旁人鞋底染上她的芳香。
这种气质即便是世家贵妇也是少有的,更何况是在这风尘中。
叶青微笑道:“怪不得崔叔喜欢容娘你, 你这样的气质太难得了。”
假母体贴地阖上了门。
容娘轻声道:“小郎君误会了,崔郎君与我并不是郎君想的那样。”
“嗯?”
容娘抬手为叶青微倒茶, 她的手粗糙的很,手指上有老茧有伤口,这是乡野农妇的手,并非是花楼中花娘该有的手。
叶青微淡淡道:“容娘是为何沦落风尘?”
容娘无奈地笑了一下,伸手将脸庞的碎发别到而后:“老家遭了灾,为了养活家人只能将自己卖了。”
叶青微道:“你老家在哪里?”
容娘道:“郎君恐怕不知道,是洛川城附近的山村。”
“那你怎么会千里迢迢卖到长安来?”
“被人贩子转了几次手,原以为还能再见家人,现在恐怕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叶青微端起茶杯,嗅了嗅杯中的茶,闲聊道:“容娘的生意怎么样?”
容娘道:“我只是个农妇,没想到会在长安留下来,这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非富即贵,哪儿有要我这个老妇人的,幸好假母人好,楼里也不怪我白吃饭。”
叶青微笑:“这么说就只有崔叔来捧你的生意了?”
容娘点头,神情局促:“小郎君怕是崔郎君的家里人吧?担心崔郎君玩物丧志……其实,崔郎君来这里并没有做什么,我不会琴棋书画,也不会说话,崔郎君点我时,只是默默看着我,往往这样就能坐上一夜。”
叶青微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容娘知道崔叔为何会如此吗?”
容娘捏着衣角,摇了摇头。
叶青微盯着容娘的眉眼,轻声道:“我虽然没有见到过崔夫人的模样,但我想应该与容娘你是极像的,而且容娘你与崔夫人的名字也类似。”
容娘面露诧异,随即付之一笑:“原来如此。”
叶青微很欣赏她的放达,却不知道崔令的夫人容姜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
如果崔令在此停留是为了容娘,那他前来长安也算是有了答案。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
假母更加热情的声音响起:“郎君,您怎么不早说米老板要来。”
容娘开门,假母一脸热情地将米筠迎了进来,米筠在房内扫了一圈,警惕的视线随即落在容娘的身上,活像是容娘这么短的时间能把叶青微怎么样了似的。
假母人精一样,立刻露出心领神会的暧昧笑容,她揽住容娘,笑眯眯道:“郎君们聊,我和容娘先出去了。”
叶青微看着两人出门,口中道:“明日你好龙阳的名声就要传出去了。”
米筠哼了一声,冷淡道;“我会在意这个?”
叶青微食指和中指捏着茶杯杯口,笑盈盈地望着他:“那你在意什么?”
米筠盯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道:“我在意你,在意你在意的。”
叶青微挑眉。
米筠道:“长安市井中我的人不少,崔令到长安那天我便知晓了,本想要搞清楚这件事再跟你说,哪里知道谁这么嘴快,眼巴巴地来讨好你。”
叶青微咳嗽了一声。
“既然你人都已经来了,那就这么说好了。你的崔叔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个叫容娘的花娘,便常常来看,甚至租下了与花楼临近的小院,我找人查了一下,这位容娘与容姜的长相极为相似,崔令他大概想借着此人追思,也亏得崔令到了这般如狼似虎的年纪也能忍得住,一直不肯碰容娘。”
叶青微突然道:“崔叔怎么惹到你了?”
米筠一边玩着手指,一边偷瞄她:“你以为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这个没良心的。”
叶青微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咬着牙道:“你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就不要怪我不理你。”
米筠眼巴巴地瞅着她,一脸的“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叶青微侧过头,望着窗外,突然站起身道:“你坐在这里等我。”
说罢,她就动作轻盈地跳上了窗台。
“喂!”米筠疾呼一声,要去拦她,只见她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
一瞬间,他的心停止跳动。
米筠奔到窗前,低头望去,就见叶青微动作轻盈,如鹞子翻身,如白鹤亮翅,辗转腾挪,跳上了后院的屋顶,且落地无声。
米筠咬着牙,脸色还有些发白,他捂着心口,喃喃自语:“你可真是要了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