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众人被他的话弄得一惊一乍,已经有些转不过来,听他如此肆无忌惮妄言宫闱秘事,都心惊肉跳得厉害。一些素来厌恶张子厚恃才傲物张狂狠辣睚眦必报的官员,倒暗暗高兴,觉得他很快就会获罪。
张子厚拱手道:“朱相莫急莫慌,您看,一件事,如果我只说了自己想说的,是不是就会混淆视听移花接木,让您有苦说不出?可您看,子厚并未说谎对不对?我说的都是亲眼目睹亲身经历的,是不是?”
殿上众人恍然,敢情这位是这个意思啊,很有道理。
“现在朱相可能容我同姜副将说上几句?也好让诸位臣工听一听为何我说陈元初叛国投敌一事有假?又或者朱相希望认定陈元初投敌为真,好让您一举扳倒大赵栋梁齐国公和苏相公?”张子厚皱起眉,不等朱相开口,轻轻在自己嘴上打了一巴掌,摇头道:“呸,让你这张嘴胡说!朱相您的女婿范咏,在熙宁元年因背后非议陈婕妤和燕王,被齐国公在文德殿揍了一顿,还被御史弹劾贬去了凤翔。蔡佑罢相后本就应该您直接拜相的,却因为苏相公起复白白耽搁了四年,直到齐国公退了您才入主枢密院。可张某记得朱相为人,最是大义灭亲公正严明严守礼法规矩的,所以这全是子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幸亏宰相肚里能撑船啊,您清者自清,不会和我计较的。”
朱相被他气得头都晕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张子厚你这个市井无赖!怎么会有这种人把什么摊在桌面上无法无天行所无忌?句句堵得人心塞啊!
张子厚向上首行了礼:“太皇太后女中尧舜,若要怪罪微臣口不择言,还请朝会后斥责臣。如今朱相同意微臣说下去了,那微臣想和姜副将说道说道。还请娘娘允准。”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准。”
张子厚转向姜大力:“姜副将,敢问陈元初将军的武艺,在秦州能排第几?”
殿上众人一呆,大理寺这问话的技巧,有些怪!
姜大力想也不想:“真人不说假话,这小贼虽然叛国投敌,他一身本事着实厉害,他要是在秦州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卑职在他手下,从没撑过十招!”
“陈元初的武艺要是和齐国公相比,孰高孰低?”
姜大力大声道:“虎父无犬子,可大老虎还是大老虎!卑职在秦州二十余年,陈元初比起他老子——齐国公,还差这么一大截子!”他张开两臂比了一下,又往外扩一扩:“这么大!卑职也在齐国公手下练过,从没走过三招!”
张子厚皱眉:“倘若这老子要教训儿子,齐国公大概几招能擒获陈元初?一百招?五十招?”
姜大力认真思索了片刻:“张理少这话一听就是外行问的,高手对阵,哪怕相差这么一点点,也可能一招就定胜负。”他伸出小指头给张子厚看:“齐国公十招内就能拿下他,最多不会超过五十招,陈元初必输无疑。”
张子厚惊叹了一声,转头问苏瞻:“苏相,张某和您不和,天下皆知,还请您别故意隐瞒事实。子厚听闻几年前高似还在您手下,曾经在您家别院,和齐国公比过武?”
苏瞻早已明白他的用意,不得不佩服他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以此切入,抓住了机会,还一举让朱相戴上了挟私怨的名头。他点头道:“确有此事。”
“请问苏相,齐国公和高似,武艺孰高孰低?”张子厚大声问。
苏瞻看向陈青,清越声如金玉掷地:“齐国公认输了。另外,高似在齐国公七夕遇刺案时有看过齐国公出手,曾坦然告诉苏某,齐国公非其敌手。”
赵栩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看苏瞻,荣国夫人通过九娘说苏瞻还算是个君子,倒也不能说她眼全瞎了。
陈青沉声道:“陈某的确不如高似。”
殿上重臣更是心慌,大赵战神陈青,坦承不如敌人,真是太毁士气了。
张子厚点头道:“这只是武艺而已,诸位臣工毋需慌乱,再高的武艺,千军万马对战中,总有力竭的时候,何况齐国公领兵布阵之强,神出鬼没之能,高似是远远不如齐国公的。”
他平生一直被苏瞻打压着,最得意的莫过于此时,想到那被鬼神庇佑的女子,张子厚信心大振,越发自如起来。他朝陈青一拱手:“还请齐国公出手拿下姜副将。”
众人大惊,只觉得眼前一花,来不及惊呼就都屏息盯着大殿之中。
陈青身形微动,姜大力就觉得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待要出拳,却已经被人老鹰捉小鸡般捏住了咽喉,不由得面色大变,嘴里已被塞了帕子,双手随即被反拢在身后,明明仅有一只手捉住了他的双手,却如铁钳般无法动弹。
陈青一转身,挟着这粗壮汉子如挟孩童般轻松,已退到大殿门口。姜大力动弹不得,陈青却轻轻替他拂了拂肩膀,又碰了碰他包扎好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