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节(1 / 2)

翠芝见她雪白瓜子脸上染了这一抹红,如女鬼般艳丽,不敢多看,垂首点了点头:“四娘子,奴方才查点过了,胭脂水粉首饰衣裳都按往年惯例新添了,没有短少。”

四娘笑了笑:“我都快嫁去程家了,她怎么能让娘家人笑话这些事呢?”她顿了顿,轻声道:“爹爹可指望着我好好地做程家主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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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樨院里,程氏在榻上看账本,听着孟建说今日在吏部的见闻,冷笑道:“那起子势利眼,难道不知道你是宰相的表妹夫?”

孟建叹了口气,端起茶盏:“唉,你在后宅,不知道外头的难处。可你自己表哥的脾气,你总该知道吧。三驸马,晓得不?帽子田家的嫡长孙,原本挂了个右班殿直的名头,上个月不知道走了吕相还是谁的门路,得了个监汝州税的好差事。前几天给表哥直接给抹了。他还上书,说宗室配亲于商贾,有失皇家体统,这等靠宗室姻亲做官的,人数众多,无才无能,实在不利于吏治整顿!”

程氏皱起眉:“难道你大哥二哥他们,也和你一样这般被轻待?”

孟建脸一红:“大哥二哥,倒不曾去等消息。”

程氏重重地放下账本:“那你作甚要去受那闲气?家中又不缺你那点子俸禄,还不够买胭脂水粉的,何必去看人脸色?过些天去静华寺,我和阿昉提一提,让他回去问一问表哥,好过咱们开口。你看看,阿昉刚回来,阿昕前些天就送了帖子来,初十请阿妧去庄子上给阿昉接风呢。阿妧和阿婵今日还同我说了,要带上阿姗一起去。”

孟建喃喃道:“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就此放弃仕途吧,我也不能在家里做个闲汉,靠这个五品爵位,岂不坐吃山空?对了,阿娴在庙里那么清苦,不如你和她们说,带上阿娴一起去?”

程氏啪地一声,将账本合起来,推给他:“闲?!你从山上回来这些天也该好好理理这些事,外头的铺子庄子,我妇道人家守着重孝,怎么管?还不是他们说多少就是多少?你有空替你的宝贝女儿买胭脂水粉挑花儿草儿,有空去吏部受气,怎么不去铺子里庄子上好好看看?”

孟建接过账本:“唉,我这才回来几天,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若不是琴娘病得这么厉害,我也不至于让你把阿娴接回来。既然回来了,没跟她说就定了亲事和婚期,我好好待她,也省得她再给你难堪——”

程氏冷笑道:“我还怕什么难堪要什么名声?你还要我怎么好好说话?你倒说说看,我当年几时说过要她热孝里嫁人了?她敢这般当众胡诌给我没脸,给孟家没脸,仗的是什么?她有种怎么不再撞一下坐实了我逼死庶女的罪名?还有你那亲亲的表妹,日日心疼头疼得厉害。许大夫看了半年也看不出个什么病,怎么?可要请个御医官来?”

孟建又急又气,十几年从来就说不过程氏,憋了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要没那样说过,阿娴怎会想要死呢?琴娘好好的,没有病,又怎么能瘦成那样?”

程氏定定地看着眼前人,看得孟建都起了鸡皮疙瘩。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孟建心虚地说道。

一股寒气从脚慢慢升上来,程氏细细看着孟建,结庐守孝,不沾荤腥,这两年多他清瘦了不少,可这脑子却依然是个莲蓬头。她朝一旁的茶盏伸出手,孟建立刻端起茶盏,远远地搁了开来:“别——”

程氏缓缓道:“我嘴里干得很,喝口水,你怕什么?”

孟建尴尬地将茶盏递给她。程氏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孟建刚松了口气,不防程氏迎面一口茶就喷了他一头一脸。

孟建惊呼了一声,吓了一跳,下榻就要大喊。程氏已将手中茶盏里的茶全泼在他脸上:“你有脸就同我去翠微堂说道说道!你一个汉子,竟和那小妇养的一般见识!呸!我都替你臊得慌!我只当那东暖阁东小院的两个蹄子姓阮,却忘记你也是姓阮的生的!走!你不要脸我还要什么脸?现在就去翠微堂,喊上你哥哥嫂嫂们,当着娘的面扯个明白!那和离书当年在表哥家我就该逼着你写的!没的白白耽搁了我三年!全怪我自己瞎了眼!”

孟建羞恼交加,顾不得一身一脸的茶水,赶紧揽住程氏,压低了声音道:“你疯了不是!你!你竟然跟个市井泼妇似的辱骂夫君!你简直——!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动不动就提什么和离!也不怕我寒了心!”

程氏气极反笑:“随口说说?这话你在心里头怕早就想了千百回了吧?我的儿子夭折了,我说是那贱人做的,你偏不信!如今一个装病,一个装死,你倒全信了?!谁寒心?你还知道这世上有寒心这两个字?我不骂你骂谁?怎么?你要对我动家法不成?”

木樨院里折腾了许久,三更天时分,孟建捂着额头垂头丧气地出了木樨院。

他站在青玉堂前面的池塘边,春风柔和地拂在身上,因为脸上身上湿了,竟觉得有些冷。怎么会变成这样,他觉得程氏实在不可理喻。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唉。

不知为何,看着青玉堂紧闭的院门再无灯笼照亮,孟建想起了去世的父亲和远走高飞的生母,心里突然有股难言的委屈,似乎这世上,只有他孑然一身毫无依靠了,眼中一热,他赶紧转过头对小厮喝道:“去外书房!

准备热水和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