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母将九娘扶起来,褪下手上的一只玉镯,硬套在九娘手腕上:“婆婆看着你就喜欢,这个镯子一对儿的,一只给了阿昕,一只给你戴着玩。来,阿昕,你以后去孟氏女学进学,好好和妹妹相处。”她身边的女使赶紧给四娘和七娘各自送上一份表礼,连着六娘的表礼也送给了吕氏。
苏昕笑盈盈地答:“是,婆婆!”她落落大方地牵起九娘的手走到四娘七娘身边互相论了序齿,倒是她比四娘还大几个月,成了苏姐姐。
这时,回事的来报,外头哪几家的女眷到了。王璎和史氏自出去相迎。苏昕带了孟家三姐妹行了礼,转到外间暖阁里去玩耍。
不一会儿,暖阁里不断有女使送进来不少小娘子,一经互相介绍,都纷纷围着九娘转:“你就是赢了蔡五娘她们的那个妹妹?”“你戴着这个奇怪的小帷帽做什么?”“你会双棒捶丸?”“你也会蔡五娘的雁点头?”“你的球怎么会在水上跳的?”“你的捶丸教头是哪一个?”
九娘只装作害羞,躲在七娘身后不说话。
苏昕是个热心肠,站出来笑道:“你们汴京的小娘子娇贵,我们四川的小娘子从小都是在山里玩捶丸的,九妹妹会的这些也不算很稀奇。”
几位小娘子又转向苏昕好奇地问:“阿苏难道你也会这些?”
苏昕点点头骄傲地说:“双棒我很小就会了,是我伯母荣国夫人教我的,我伯母的捶丸才叫厉害,整个四川也没人比她更厉害的了。她还会三撅三棒弹球,什么倒棒、球上球,就没有她不会的!”众人想起那传说中的荣国夫人无所不能无所不精,不由得纷纷露出向往的表情。
苏昕笑着说:“我家阿昉哥哥捶丸也很厉害呢,他就会球上球。这个我还不会。可是我伯母也说了,捶丸之道,重在修身定性。若是只为了输赢财物和置气,那还不如不玩。日后我们要是一起玩,可别太计较输赢哦。我伯母也从不允许我们设置财物做彩头的。”
几位有心的小娘子咀嚼着两句话。孟九娘一夜名震汴京城,听说她的捶丸技胜过蔡五娘,不少人存了争强好胜和追名夺利之心。这汴京城的小娘子们也结了好些个捶丸社,年年也有赛事,自然有想要拉九娘入社想靠她赢别人的。被苏昕这么一说,倒都不好意思找九娘了,心中更是叹服荣国夫人的贤名。
忽地有一位小娘子的女使匆匆进来笑道:“苏东阁进院子了,要去给老夫人夫人们去请安呢。”原来竟然有几位小娘子慕名小苏郎的盛名,安排了女使在廊下候着,只等苏昉经过,就来喊众人来一观小苏郎。
九娘赶紧抻了脖子往外看。一些小娘子已经嬉笑着纷纷出门挤到廊下。苏昕拦也拦不住,一个爽快的小娘子笑着拖住她:“阿苏你真是!你自己的哥哥天天能看到,就连一眼都不舍得给我们看不成?你留在屋里!”
苏昕哭笑不得,她随父亲在江州住了三年,当地民风淳朴,哪里有像汴京的小娘子们这般活泼外向的,只能跟着她们出去。廊下已经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和压低着的笑声和惊呼声。
九娘个头小,只能往外头多跑了几步。
院子里春光烂漫,她亲手种下的合欢树,粉色小扇子一样的花儿被风吹了下来,落在她的阿昉的肩头。苏昉顿住脚,抬手拂去肩头的合欢花,略略皱了皱眉,竟然露出一丝厌恶之情。
九娘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阿昉是想到在这棵树下晚诗听到十七娘的那些话了。
在一片低声说高声笑的天真软语中,九娘觉得心痛到无以复加。
苏昉走了几步,忽然侧过头来,看到孤零零站在廊下的小九娘,他展颜一笑,朝她挥了挥手。
廊下一片尖叫,丢出来不少罗帕荷包,落在院子里的石板路上,甚至有两个落到了苏昉脚下。
苏昉这才注意到九娘后头还有一大群小娘子,自己的堂妹正朝着他无奈地摇头。他退了一步,微微拱手行了一礼,并不理会地上之物,迈开长腿带着两个小厮登上正厅的台阶。
众小娘子俱心神皆醉,谁也不肯离开廊下,一定要等着苏昉告退。等了许久,正厅里出来一位女使,走到廊下行了礼笑着说:“诸位小娘子还请入内用茶吧,我家大郎早已从后头走了,现在恐怕陪着郎君在前院招待几位大人呢。”
一阵哄笑中,众小娘子们嘻嘻哈哈地回到暖阁,犹自在议论苏昉的神采,那些丢出罗帕荷包的小娘子吩咐自己的侍女去拣回来,放在桌上各自认领,又引来一阵哄笑。
苏昕看着时辰还早,一边吩咐女使们添茶,重置水果和干果盘子,一边让人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叶子牌、双陆、围棋。小娘子们做客做惯了,纷纷落座四个一群两个一堆的,消遣起来。四娘和七娘其实平时出来应酬也不多,毕竟爹爹孟三没有实职在身,娘又是商户女,她们跟着六娘出门,也多是旁观。此时因为苏家的关系,不少在家里得到娘亲提点的小娘子们自然热络地主动结交她们。四娘和七娘也坐下打起叶子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