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生笑得很狡猾:“绝大多数地球人都没见识过真正的智慧, 会这么想很正常。”
唐方不禁失笑:“请问您从哪个星球来?三体星吗?用嘴皮子对我们进行降维打击?”
“火星。”陈易生眨眨眼:“不过唐方,你最吃亏的就是看起来很聪明, 其实——呵呵呵。”看到唐方的眼刀,他立刻警惕地举起手中木舂自卫:“哈哈哈。”
唐方却也不生气:“嗯,我本来就是聪明面孔笨肚肠, 不然怎么会帮你这种人的这种忙呢?”
陈易生赶紧舌灿莲花亡羊补牢:“就是,唐方你善良,你是好人,你还有一技之长,日子肯定过得不错。但你帮了我的忙呢,日子就会越来越好。如果你帮得更多一点,这个好会产生一个质的飞跃。真的。你可以问问所有帮过我忙的人。我可旺他们了。”
“所以——”唐方斜睨着他:“我为了自己生活质量的飞跃,应该扮演好你的女友去应付你妈的恐怖袭击?”
“呵呵,你这个词用得——”陈易生想了想:“绝对精准。但是你放心,我肯定不让你吃亏,我也很会演的。你爸妈绝对会超级满意我。这世上没有不喜欢我不满意我的人。”
陈易生转过头一脸认真:“而且我会真的对你很好的。保证你合作期间精神物质双丰收。”他视线在唐方胸口一掠而过,觉得还是不考虑确保她肉体也丰收了。
唐方实在控制不住飞跃而出的嘲讽表情:“谢谢侬!谢谢侬一家门。我们就保持赤|裸|裸的金钱利益关系最合适。七月你搬走,装修、家具、家电、家居用品全留下。我呢,确保售后服务,在你父母面前为我们的‘分手’画上圆满的句号,而不是省略号惊叹号,怎么样?”
陈易生扭头瞪着唐方,她可不就是这种人!连家电也不放过,前几天不是还嫌东嫌西的吗……
“继续搅拌啊,别停。”唐方笑嘻嘻指了指锅子,顺手打开上面的橱柜,取出和蓝白陶瓷锅配套的茶壶茶杯。
“我好像有点吃亏吧——”
“大智慧的人不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吗?”
陈易生狠狠捣着锅里的茶叶,一丝丝的咖啡色慢慢浸染了雪白的牛奶旋涡,变成浅浅的琥珀色,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深琥珀色,别样的美。终于,颜色不再加深,浓郁的奶茶香味溢了出来。谁也没伸手开抽油烟机。
唐方打开下面的抽屉,崭新的大中小滤网尺寸齐备。
“那我得搭伙到搬走,我还要有点菜权。”陈易生斩钉截铁:“二楼那个公用厨房一塌糊涂,想想我就没胃口,你可以到这里来用这个厨房,用我的洗碗机。你看,还是你划算吧?”
唐方警惕地看着陈易生。同吃一锅饭没问题,同一个屋檐下,她恐怕没来得及旺起来,就天天要倒血霉。
陈易生却会错了意,伸手把奶茶锅放到一旁静置,退开好几步,微笑着含蓄地表态:“放心,我虽然和你的性观念不同,但我不碰人造的那个——”他一只手在胸前比了个夸张的半圆。
唐方手中的滤网精准地砸向陈易生的脸,却落在了陈易生的手里。两人互相瞪着对方,一个举着滤网尴尬不失礼貌地笑着,另一个捧着茶壶嗖嗖嗖放着眼箭。
深深吸了口气,唐方呵呵笑:“成交了。102的钥匙你给我一把。你也放心,我有洁癖,对公用黄瓜绝无兴趣。”
陈易生挠挠头,放松下来,转瞬意识到公用黄瓜的意思,红着脸辩解:“你刚才说的——公用什么,什么意思!”
唐方恶意满满地笑着回过头:“sorry,忘记您是纯洁的火星人了。不懂什么意思?可以自行搜索嘛。”
看着瞠目结舌面红耳赤的陈易生,唐方心里独白:切,装,继续装清纯啊。
拥有了点菜权的陈易生发誓,绝对不会点黄瓜!
***
日子一天天照常溜走,不过两天功夫,202很快五脏俱全,有了小家的模样。
礼拜二,唐思成和方树人趁着唐方上班,带上小宋过来巡视,把唐方的单门小冰箱塞得满满的,八角窗的窗台上排满了景德镇花盆,里面文竹和吊兰郁郁葱葱,和床头板上的手绘兰草相呼应。
唐思成指挥小宋把二楼公用卫生间彻底清洁了一遍,用掉一大瓶滴露,又亲自动手把公用厨房202的那一个炉灶和白瓷墙面用钢丝球刷得锃亮,最后检查好天然气的开关,十分满意:“糖糖真聪明,灶台油烟机是用不着换了,反正很快就搬下去,省了笔冤枉钱。”
太后把新买的置物架放到灶台边:“皇帝不急太监急,伊一嘎头勒外头,肯定懒惰得要命,侬看看伊用过灶台伐?碗柜里油盐酱醋塞是新格!”
唐思成也犯愁,临走前,洋洋洒洒写了一整页,叮嘱唐方一定要吃晚饭,有空常回家看看。
唐方下了班,看到父亲爱的留言,哭笑不得。她打开冰箱门,被挤得扁扁的十几个绿杨村重油菜包无奈地瞪着她。八个乐扣保鲜盒叠得整整齐齐,油焖虾上贴着礼拜三,葱烧大排礼拜四,香煎带鱼礼拜五。另外四喜烤麸、油面筋塞肉、桂花糖藕、一大盒白米饭,还有一盒清蒸臭豆腐,再下层,三四样绿叶菜挤得菜叶子都蔫吧了。冰箱门上,鸡蛋排得整整齐齐,脱脂牛奶无糖酸奶,几个小保鲜盒里分别装着樱桃、切成小方粒的火龙果、金果。还有两个已经软了的牛油果,一包蔬菜沙拉。
看着臭豆腐盒盖上画着丑而不萌老头笑脸的即时贴,唐方叹了口气,鼻子直发酸。她这周还真没开伙仓,陈易生滚去意大利参加米兰展,没了硬性革命任务,她乐得轻松,把开伙一事推迟到月底去了。
刚拿出蔬菜沙拉和牛油果,门铃响了。
唐方一愣:“撒宁?”
“吾。”
唐方吓了一跳,透过猫眼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开了门。
周道宁脚边还站着登机箱,西装挂在手臂里,依旧是一身白衬衫黑西裤,衬衫扣子松了两粒。
“我临时改签回来的,你吃过没?”周道宁看起来并没有进屋的意思,随意切换着京味普通话和道地的上海话:“出去一道切?侬想切撒?”
唐方目光掠过他露出来那小半截欲言又止的锁骨:“阿拉爷送来交关小菜。吾切啊切勿忒,谢谢了。(我爸送来好多菜,吃也吃不完。)”拒绝是拒绝的意思,到底拉不下脸,语气一柔和,上海话从女孩子嘴里不免流露出几许嗲味。
周道宁笑了:“那就给我添双筷子。唐伯伯的葱烧大排最灵了,还有臭豆腐。”
唐方瞪着他,觉得这人十几年狗鼻子从来没退化过,也还是那样自说自话。她还偏偏没骨气强硬不起来。
“有饭就行。”周道宁伸手又解开了一粒衬衫扣子:“今天我午饭也没吃,饿晕了。”
唐方吸了口气,侧身让他进门:“有饭。”
四月里的灶披间,一生火就热烘烘的,墙上的摇头电风扇嘎吱嘎吱转来转去,老油烟机响起来呼哧呼哧咆哮着。唐方把米饭隔水蒸上,三个大荤回了下锅,蒜蓉炒了个广东菜心,手机就响个不停,一看是亲爹。
“糖糖啊!我告诉你,宁宁啊,周道宁今朝回上海来了哦。啊呦,多少年没消息了,十年有伐?”唐思成话里透出高兴劲儿。
唐方莫名有种又被亲爹卖了的感觉:“嗯?”
“他啊,客气得来,一定要请我们出去吃饭。我烧都烧好了,就让他先去你那里吃晚饭了。他还记得我的葱烧大排呢,一听有臭豆腐,高兴得要命。”唐思成不胜感慨:“和你一样,说到吃的还是小时候那样,肯定两眼发光。你们尽管吃啊,你也多吃一点,明朝爸爸再烧了送过来。”
唐方愤然把铲子拍在案板上,无语。
“哦,对了,我后天再送菜给你,明天晚上宁宁请阿拉切饭,你妈妈让你选个餐厅,他现在是你老板了对伐?明天你们不是要一起上班的嘛,你们下了班一起去,我们在餐厅会合。”唐思成奉旨叮咛:“餐厅位置记得发到你妈妈手机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