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思绪倒让她更加地念及申钥儿。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盆的水兜头罩下,在这样深秋的夜晚,着实让人魂魄惊离了身子,便是田敏丽,也震得眼光发直,许久才冷着声问,“干什么?”
那侍卫一言不发,又提了盆泠水朝着她泼去。
一旁的申皓儿早已惊叫连连,一边哭一边因为被水呛了声,狠狠地咳着。
“不必瞪,明日两国的皇上要亲自审问此案,你一身污秽,岂不冲撞了圣驾!”一个中年的武官走了过来。
田敏丽冷眼一瞧,原来是郭晋方,不觉失笑,“郭大人,好生威武!”
郭晋方耸了耸肩,用眼神打发了四周的侍卫,“申夫人不必旁讥,郭某有今日还是沾了护国将军之福。只是,申夫人的罪下官心有余力不足,这方来,也不过给个小小的方便,如若不嫌弃,这一碗粥,你们母女俩就趁热喝了!”
田敏丽若有若无的扫了一眼那糯米粥,嘴角挑起一丝暗笑,“好,谅郭大人也不敢毒死我田敏丽,这情,就当是我田敏丽领了!”
郭晋方打开笼子,让田敏丽的头不必套在笼外,这样,田敏丽就可以坐在了笼中。
因为被强行站了三天三夜,田敏丽一时半会膝盖无法弯下,双手支撑了许久后,方直着双腿坐了下来。
“郭大人,看本夫人如此,你心里不是不在笑,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呢?”田敏丽往后舒服一靠后,眸中讥笑,“郭大人要是有这想法就对了,我田敏丽一身巫术,不仅能在梦中杀人于无形,还可以相出,不出今年年底,郭氏一门便要被诛连九族。郭大人,你信不信?”
郭晋方一脸愠怒,“本大人好心念旧,送上一碗热粥,申夫人要是瞧不上便不喝也罢,何必出口如此怨毒!”
“郭大人,求求您,快我也放了!”申皓儿颤抖地声飘起,“粥,我要粥……”
田敏丽冷笑,“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一碗热碗下去后,果然身子暖了许多。
通州位于苍月和大魏的交界处,此时,在通州最北的端,在两国的交界上,划出一块禁区,两国的禁军各执一方,中间的空地上已临时架起了高台,辅着厚重的白色地毯,左右两方各立两国的旗贴。
唯一有区别的是苍月国的旗明显高于大魏,以显出苍月唯我独尊的享荣。
顾城风处于两国的朝臣之中,站在最核心的位置上。一袭月白的锦衣映衬莹白肌肤微亮,眉目间的暖和遣散了周身不少的冷漠感。一双桃花眸多数是集中在身边的一个白衣少年,两人交头接耳时,那白衣少年偶尔回以一笑,那些桃花眸便如有一斛星光注入他眼底深处,顿时鲜亮起来。
秦邵臻站在偏左的下方之首,一身墨色的龙袍,他的眸子似乎没有聚集在任何一个地方,缓缓掠过四处,偶落在白衣少年身上时,眸中的惊痛压抑不住地流泻而出。
两国的众臣相互寒喧,自是鲜有注意到这些微妙的变化,唯有颜墨璃对她亲眼所见的一切着实感到震惊。
她并不奇怪顾城风与那白衣少年之间的情愫互动,因为这四年来,苍月大陆早已传遍了顾城风专宠一个少年,她虽从不曾见过贺锦年,但她凭着直觉,那个站在顾城风身边的美少年便是!
但秦邵臻眼里的痛代表了什么?
他不是喜欢申钥儿么?
为什么会对贺锦年表现出那样的情绪?
颜墨璃突然脸色大白,心里浮现起一个可怕的念头,带着震憾的疑惑再看向秦邵臻时,却见他的眸光根本没有落在贺锦年的身上。
难道是她方才眼拙?或是她太敏感多心?竟生出贺锦年其实就是申钥儿的乔装打扮的可笑念头?
她不知不觉用以探究的眼神看向贺锦年,偶尔四目交汇时,那少年神情无丝毫的异样,仅以礼节地微一颔首,便移开了眼神,全然是陌生人的表情。
而她,却忍不住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年,只见她身段虽不高,站在身材颀长的顾城风身边,却依然显得骨格均匀,散着独自的光华。她肌肤如玉,便是女子也输了他几分,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透着一股天生的艳骨风情,果然如大魏好男风的男子所津津乐道的,男生女相中的上品。
她突然想起申钥儿的话,她言自已与顾城风早已两情相悦,那个名唤贺锦年的少年不过是顾城风的一个幌子。
她原也相信了申钥儿的话,可据她观察,顾城风眼里的情根本是发自内心的。
若说多年以前,她曾误会过那一双天生含情的眸光,但今日她明白了,顾城风的眼里的真正的情是流动的细水,带着深刻的水纹,每一道都印着眷恋。
颜墨璃的心情没来由得变得跃雀,原来,顾城风果然是断袖,申钥儿同她一样,不过是自作多情!
“请问郭小姐是否认识本公子,缘何一直打量着本公子?”贺锦年眸光掠向颜墨璃,今日她身着一套织锦罗纱粉宫裙。外罩透明的薄纱,让她一身的浅粉色变得朦朦胧胧,再配着鬓间的一朵绢花,衬得如一朵出水芙蓉,在遍是男子的人群中尤为醒目。
贺锦年是玲珑通透之人,她知道颜墨璃心中的狐疑,脸上笑容不改分毫,“或是本公子有什么地方令郭小姐感到好奇?”
颜墨璃心中一凌,假意垂眸沉吟一下,轻移莲步走到顾城风身前,曲颈,敛衽施礼,又转首看向贺锦年,直言道,“请贺公子恕罪,小女子只是觉得贺公子极似小女子的一位故人!”
“故人?”贺锦年一笑,尚未出言相询,顾城风已然开口,“何人,竟敢逾礼?”眸光如寒潭浏览一遍颜墨璃的周身,淡淡转首对秦邵臻道,“贵国的公主或是皇后?”
在场听到的人都拿着嘲讽的眼光将她全身熨了一遍,仿佛笑她是跳梁小丑不识大体,竟敢与苍月的贺五公子攀交情。
颜墨璃霎时头脑变得清明,像是被水洗刷了一遍,羞愧得无立足之地,这知道凭她的身份,根本不应径自走到顾城风的面前,这并不是大魏皇宫,她可以凭借着皇太后的恩宠,时常可以毫无顾忌地走到帝王身前,不必求旨便开口说话。
她面对的苍月帝王,整个苍月大陆最尊贵的男子。
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
她求助地看向秦邵臻,所求不多,只要他肯言一句:退下!
给她一个台阶便行。
秦邵臻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地撕开了她仅剩的一层皮,“不是!”他冷漠地瞧向颜墨璃,语声弥漫着轻视,“她只是今日田敏丽一案重要的证人!”
站在顾城风右下首不远处的章永威闻言,短眉一蹙,带着责声,“既是证人应站到高台之下!”说完,指了指台下人群簇堆的地方。
黄太妃只觉得一国的颜面被丢尽,她适时站了出来,一脸的戾色朝着颜墨璃命令,“退下,本太妃赐你三十杖责,先记下,待田敏丽案子审定后,自行去内务府领赏!”
颜墨璃羞愤之心如同秋草燎原,绵绵不断沿着周身的血液焚烧开来,她有时根恨这个尊卑的世界,眼前的这个黄太妃,大魏皇太后在世时,她时不时地去太医院瞧她,话里话外赞她乖巧,象她的亲孙女一般。
而她这些年,也没少关照黄太妃的身子,但凡皇太后用的珍惜药材,她也会偷偷地留给她一份。
现在,大魏皇太后一薨,她成了后宫之主,这时,便端起了身份。
眸光带着脆弱看向秦邵臻,只需要一句,她便可以脱离这种人格的凌迟,偏生,他一眼也吝于给她。
心在一刻间变得荒芜,她甚至不知道自已几世的苦苦挣扎求的是什么,若不是为了眼前这个男子,她断不肯留在这冷漠的深宫之中由着这些人去糟蹋。
闭了闭眼,她双膝落地,朝着黄太妃一拜,“是,谢太妃赏!”吐净嘴里的话时,紧紧咬着牙,几乎觉得两排的牙齿要陷进牙龈之中,方有力气站起身退下。
步下一层层的高台,缓缓站到了台下的黑压压人群中是,低着首静自疗伤,耳绊响起清脆的笑声,“妹妹,站姐姐身后吧!”
颜墨璃转首,一看是郭岚冰,神情划过一丝厌憎,冷漠地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证人呀,别忘了,皇太后最后那几日,姐姐可是一直侍候在太后的身边!”郭岚冰撇了一下嘴角,脆脆一笑时,竟拂动长袖,挽出红楼佳人常作的兰花指,一点落在颜墨璃的眉间,动作和话意皆是十足的污辱,“既都是证人,也有个尊卑之分,我是嫡姐,你是庶妹,乖乖地站在我的身后,别挡住本小姐的阳光!”
“姐姐,太阳是挡不住的,而往往有些人,天生阴暗,就算是艳阳高照,也去不了她里面的腐败!”颜墨璃她稳了稳嗓音,终于能恢复神色,她故意站到了郭岚冰的身边,又压低的声音数落地笑,“皇太后已经不在了,妹妹真替姐姐失望,本来,在皇太后的眼里,姐姐可是皇后最佳的人选!”
“你——”郭岚冰牙根咬尽,恨恨地道,“臭要饭的,你最好别落在我的手里……”
余音未净,不远处响起一声,“启奏皇上,犯人田敏丽、申皓儿已押解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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