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言极是,事在人为。”安秉容并没有碰茶,只端正坐着,道,“事,当务之急是和亲;人,只能是你和柔然公主。使者将至,还请殿下谨言慎行。”
“我若不护她,安伯父也会护她,可正是因为安伯父一向谨言慎行,曦见身为晚辈,只能不那么谨言慎行,挺身而出。”
安秉容唇角微耷拉下来,“可殿下并无此义务。”
君漓别有深意地道,“安伯父有能力让我有这个义务。”
“想让我助你?呵,就算撇开和亲不谈,还有两位难缠的侧妃,萧、霍二人是陛下已为你定好的人选,你若不娶,百官异议,让萧大人、霍大人怎么想?让陛下怎么想?”
“我若娶了,她怎么想?安伯父又怎么想?”
安秉容拧眉,“这便不是殿下如今的身份责任应考虑的了。和亲在即,殿下若要做什么手脚节外生枝,必然会让应天有机可乘,如果阿笙为此事分心,失掉缉拿应天的机会,后果不堪设想。捉拿应天的期限只有两月,阿笙耽搁不起。我劝太子爷即刻定下和亲事宜,以及昭告天下侧妃人选。”
“恕曦见不敬,难以从命。”君漓面无波澜,“伯父以为,我若真与柔然公主完婚,阿笙会无动于衷?”
“纵使这样,也并无他法。殿下优异出众,可身份特殊,以后身居高位注定心思叵测、难以思猜。身为人父,阿笙的夫婿若是如此,我不喜欢。比起宫中尔虞我诈的日子,我倒宁愿将她嫁与顾世子。”
两人一句接上一句,毫不断歇,追字逐句间周遭气氛已悄然剑拔弩张。
至此一句“我倒宁愿将她嫁与顾世子”。君漓竟没有接上。
在气氛颇为匪夷所思之时,君漓忽地微微挽了挽唇,缓缓执杯抿了口茶,随即侧头唤道,“来人。”
不远处一名婢女碎步小跑了过来,施礼问道,“太子爷有何吩咐?”
君漓面无表情地错着茶盖,垂眸静静道,“去看看,阿笙还没起么,都睡了一天了。”
“!!!”安秉容险些一口茶喷出来!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瞪着君漓,咬牙切齿,“什么?!你们……?!”
君漓淡淡道,“她常宿在我这里,我亦常去天枢阁宿在她那里,安伯父不知么。”
气氛由剑拔弩张到安丞相想单方面持刀砍人,他震惊地顿住,向来见识过大风大浪遇事不慌不忙的安丞相头一回觉得大脑回血,甚至有些头晕眼花,眼珠楞起可怖的血丝。
“安伯父稍安。曦见是个有担当的人,会负责的,就看……”君漓淡声恭敬地道,“安伯父要不要曦见负责了。”
“你……!!”安秉容握紧拳,咬紧后槽牙,忍住气自我平息。
片刻之后,锦笙皱着眉从房间走出来,她的脑子尚且有些不清醒,只隐约记得昨晚睡前和太子爷聊了一会儿,然后被渡了一口茶,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竟睡到了现在……
她随着唤她的丫鬟一路走至庭中,远远抬眸看见安秉容的一瞬间吓得心跳一个打疾转身就跑,可右面是一堵墙,她慌乱之中一头撞上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命!她竟一觉睡到了酉时?!完了完了被爹发现了……低头蹉气之时她又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披着君漓的外衣!
不远处目睹全过程的安秉容气得磨牙,“君曦见!你……!”深吸一口气,他稳着气息唤道,“阿笙,过来。”
锦笙的脸腾得蹿红,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慢吞吞地朝他们那方走去,站定在两步之外,想着这是内院,他都直唤阿笙了,说明周围都是可靠的人,便不叩头了,直接唤道,“爹……”
太子爷伸手将她拉近了些,轻揉着她的额头,柔声问,“睡得好么。”
锦笙的脸红得滴血,却不知如何回答。
这一幕落在安秉容的眼中便成了敲锤定音的关键,安秉容深深闭目,冥神自己静了一会儿后才睁眼,沉声道,“殿下方才说的,臣自当认真思虑。”
语毕,他拍桌站起,转身拂袖离去。
君漓神色不动,眉尾却泛起淡淡的笑意,“多谢安伯父。”
第103章 清醒,迷惘
锦笙怔愣地, 反应过来什么, 她抿紧唇看向君漓, 三个弹指之后, 刚消下去些颜色的脸瞬间又爆红。
她咬紧牙, 羞臊得在太子爷胸口打了一拳, “你居然给我喝下了药的茶!你个大骗子!你骗我就算了还骗我爹!让他误会我们有……肌肤之……亲……”
没把太子爷说得面色惭愧, 自己却先羞愧得低下了头,只觉得字眼陌生,让人难以启齿。
太子爷倒是气定神闲, 任由她的小粉拳落在胸口,面不改色地握住,抿唇瞧她, 静默地看了良久之后忽然状若不解地冒出一句, “难道那天早上我们做的事情还不算肌肤之亲么。”他一顿,稍凑近锦笙, 哑声反问, “不算吗, 软软?”
那天……锦笙的脸霎时红得滴血:几天前在天枢阁, 她允他做了些过分亲密难以描述的事情。
而此时太子爷骤然低哑的嗓音让他本就撩人的声线变得愈发具有迷惑性。
锦笙扛不住了, 将他推开一些, 十分没有底气地回应,“不算。”
“那要怎么才算?”太子爷过于流氓,竟还能再咄咄逼人地追问下去。他微上挑着左眉, 嘴角抿成微弯的弧度。
要怎么才算?
锦笙倒还真的反应了一下, 随即睁大双眸心底惊呼:流氓!
倘若不说,谁相信这是从尊贵的太子爷口中说出来的?还说什么皇权贵胄出世避俗养出来的根正苗红,岂非街头调戏良家女子的混混做派?
不想与他说话了。
锦笙闷着头不回答,君漓便点到为止不再逗她,拉着她回房换衣。
刚跨入房间,青崖便闪身出现在了门外,禀报道,“太子爷,陛下急召入宫。此外,钟大人负伤回来了,现在外间等候,看起来有要事上报,很急。”
“小澈?”锦笙皱起眉,她记得在项城之战前,太子爷把小澈也派过去了,云书说是太子爷拈酸吃醋,为了把她和小澈隔开才这般作为,但如今去项城的人大半折在了那里,小澈却平安归来,虽负伤,却捡回一条命,看起来应该不是去了项城。难怪当时要行踪保密。
君漓看了一眼锦笙,见她深思沉吟,他才道,“可知父皇找我大概是因何事?”
青崖斟酌着点了点头,迟疑道,“来传召的公公说,似是与柔然王族有关。柔然使者尚未入城,但昨晚长公主府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陛下方收到来信便派人来传召了。”
锦笙一边听着,一边思索。那些使者为何会这么快知道行刺的消息,想必与义父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