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这一动怒,胸口就更痛得利害,脸色都变了。
身边那老大夫把脉之后,脸色变得比他还难看,几乎是腿软的连声道:“陛下息怒!不可动气,不可动气啊!”
“到底怎么回事?”庞生也觉得殷绍会突然吐血蹊跷。
“陛下——陛下中了慢性毒了!”老大夫颤巍巍道,几乎面无人色,“不能动怒!动怒会引发毒性更快发作,会直接毒血攻心的!”
“中毒?”冯玉河脸色惨变,瞪着眼睛仿佛要吃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胡说什么,明明刚才出营的时候还没事的。”
“小的句句属实。”那大夫道:“而且陛下服用此毒应该至少有十天半月了,毒素已经慢慢渗入,这毒很奇特,可以在体内潜藏的时间不定,除非是人在情绪大起伏的时候才会被迅速激发,最怒动气!陛下——陛下——”
说着,就近乎用了乞求一样的神情去看殷绍。
可是这样的情况下,殷绍哪能不动气?
刘太后被劫持了,宋楚兮说话还句句戳他的心窝子!
这简直就逼着他自己找死。
老大夫的话,殷绍都听到了。
他谁都没理,只还是盯着对面的宋楚兮质问道:“是你做的?”
“你觉得呢?”宋楚兮仍旧是不答反问。
她只是看着他,面上表情闲适,心里却在感慨——
殷述这熊孩子,真要做起事情来,好像还真是从来没叫她失望过。不过为了把殷绍的死这盆脏水泼她身上,那小子也算煞费苦心了。
先慢慢的给殷绍下药,然后把刘太后被劫这个药引子抛给她。
这么一激,瞎子也会觉得是她做的了。
不过宋楚兮倒是无所谓的,她虽然不主动给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埋单,到底也没矢口否认。
“呵——”殷绍却只当她是默认了的。
他了一声,然后那笑声就又戛然而止,推开了冯玉河一把,走上前来一步。
宋楚兮摆摆手。
她的人自觉的住了手。
“你真是好手段!”殷绍冷冷的看着她。
“彼此彼此!你不会以为,对你——我还会讲求什么江湖道义吧?”宋楚兮道,那语气不痛不痒的,“横竖当年你算计我的事情也都不少,我倒是觉得我现在怎么做都不过分。”
殷绍是每听她说一句话都要觉得胸口气血逆涌,他竭力的压制,就只是觉得喉咙里一片腥甜,不得已,只能闭眼缓了一会儿。
“怎么着?你还有话要说?是说愿赌服输吗?”宋楚兮问道,说着,又转向了个老军医,问道:“你们陛下这毒还有的救吗?”
冯玉河等人也最关心这个,全都期期艾艾的看着他。
那老军医的眼神闪躲,支支吾吾。
殷绍只看了一眼就更是胸闷气短。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也懒得再去理会,仍是对宋楚兮道:“现在我只是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冯玉河闻言,也是一惊,不由神色愤恨的举目四望。
绝对是殷绍身边出了叛徒,毕竟能接触到殷绍饮食的根本就没几个人,而且他的饮食,每次上来之前都要查验一遍的,能在他饮食里下毒,极有可能是东西送过来,在进帐篷之前或者甚至干脆就是在帐篷里才被人动手脚的。
这样一来,那就必须是他身边十分亲近的人。
庞生和高驰几个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人也都自感危机重重的皱眉,紧张的四下打量同伴的神色。
“现在还问这些,有用么?”宋楚兮莞尔,她就是故意不叫他知道内幕的,转而就给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别愣着了,去给左右先锋那边都先传个信,告诉北狄人,就说他们的皇帝陛下大限将至,让他们还不想以身殉国的都先悠着点儿!”
“你——”冯玉河怒极,简直就要破口大骂。
可宋楚兮指使的都是她自己的侍卫,谁都阻止不了。
殷绍强压着满心奔窜的火气,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仍是望定了宋楚兮道:“所以这些天来你一直不肯与我正面交锋,就是为了等着时机,在背后用这些手段吗?你就这么有把握,你的这番谋算就一定成功,万一——”
“万一你提前拔营回京?”宋楚兮接下他的话茬。
殷绍闻言一愣。
“可是你不会回去啊!”她说得笃定,殷绍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宋楚兮也不管他,面上神情寡淡的却又突然发问,“你大可以早些回去,稳定你的超纲,何必在这里耗着,同我赌这一时的义气?”
殷绍闻言,怔住。
宋楚兮只是看着她,那表情似笑非笑,“以前的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无论何种境况之下,你总能分得清大局,该舍就舍,该弃就弃。你比我更清楚,你和殷梁对峙十多年,最后他之所以会拜,并不是输在了手段上,而是因为他为情所困,自乱阵脚。”
她的语速不徐不缓,不掺杂任何的私人感情。
时隔多年,他们这一队生死冤家,这好像是头一次这样心平气和的面对面来说话。
殷绍原是没这个心思和她说废话的,但却被她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震住了。
并且——
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他似是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