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1 / 2)

她愕然的就把眼睛瞪得老大,随后慌乱不已的扭头朝宋太后的床榻方向看去。

宋楚兮的面色不善,一语不发。

殷湛轻轻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热水递给她,“暖暖吧!”

宋楚兮捧了杯子在手,面无表情的继续沉默。

那屋子里,宋太后虽然勉强还吊着一口气,但是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她是听到了庄嬷嬷和宋楚兮的说话声的,但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此刻便断断续续的问道:“佩……佩秋,是兮儿……”

只几个字出口,便有些失了力气。

庄嬷嬷整个人都如遭雷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人。

那人拉下帽檐,却也不见局促,直接举步往里面走去。

他的身形很高,即便如今的年岁已经不轻了,但是依旧精神矍铄,虽然鬓角花白,额头和眼角都已经见出些许皱纹来了,但是那轮廓依稀还似当年,风采和气度都是绝佳的。

宋太后半眯着眼睛,神志混沌。

头顶的光线突然被阴影取代,她下意识的皱了眉头,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因为逆光,那人呈现在她眼前的面孔便有些模糊。

她显然一开始也是怀疑自己做梦了,努力的又皱了皱眉头,面上却忽而闪过恐慌的情绪,挣扎着,立刻就要坐起来,“你——”

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和眼泪,她那神情却只是恐慌又紧张的。

因为牵扯到了伤口,她才起身到一半,眼前就是一晕,险些就背过气去。

那人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帮她稳住了身子。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那种力度,突然就让宋太后已经有些涣散的神智奇迹般的回拢。

她的目光自他面上飞快的掠过,但是随后却又匆忙的越过他去,想要去寻找同来的宋楚兮。

宋楚兮是故意躲着她的,只坐在外间的角落里没有露面。

宋太后干涩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期期艾艾的等了片刻,见她是真的不打算露面了,这才把目光重新移到那人的脸上。

她看着他,三十多年未曾见面,这一刻,这个她惦记了一生的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应该有感而发,痛哭流涕的。

应该肝肠寸断,诉说这些年的苦痛悲伤的。

然后,她就真的哭了。

眼泪顺着苍白的脸孔飞快的滚落,只是上演的却不是互诉衷肠的苦情戏,她看着他,面上却是猝不及防的笑了起来,悲戚又愤怒的质问道:“你以为这就够了吗?你以为这些年来我为的是什么?你真觉得这样就够了吗?”

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庄嬷嬷都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一脸的懵懂。

那男人只是扶着她的肩膀,撑住她身体的重量,并没有接她的话。

他对她的利用,自古有之,彼此都心知肚明,也实在犯不着再说别的什么了。

他是来见她最后一面的,但是一句话也没有,这样的道别方式,的确是有些特别。

宋太后兀自流了许久的泪,最后还是重新扬起脸来看向了他,苦涩又讽刺的说道:“你就真的要把事情做的这样绝吗?我从没逼过你什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真就一点念想都不肯给我留吗?”

她说出来的话,越发叫人难以理解。

庄嬷嬷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她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一直的一直都冷静自持。

端木项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从她十六岁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一颦一笑都透着青涩明媚的少女。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是特别的。

没有一般闺阁女子的羞怯和矜持,落落大方,看人的眼神,不畏惧,不青涩,却又坦坦荡荡。

只那一次,他就从那少女的身上看出了几分磊落的英气。

他知道她喜欢他,只从偶尔一个照面,她看他时候那种异于他人明亮灼灼的眼神里就可见分晓。

那个年纪,应该是女孩子情窦初开,最为蠢蠢欲动的年纪,可是她却没有造成他任何的困扰,依旧我行我素,明媚的生活着,一直一直都把那份喜欢,那份感情努力的保持为她一个人的事情。

那一年又一年,她从不曾主动靠近涉入他的生活,但偶尔他去宋义那里的时候在宋家遇到她,她一直都是他初次见她时候的模样,很明媚,很美好,没有眉宇间的落寞,也没有因为任何的事情而亏了她自己。她似乎一直都很努力的让自己以最完美光鲜的一面呈现在人前,而就是因为她的这份从容坦荡,甚至是叫他连觉得愧疚都不敢,因为那样反而会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的亵渎了她。

从十六岁一直蹉跎到二十二岁,她一直没有嫁人,他隐隐的知道原因,却又因为她的过分坦荡而永远的无从说起。

先帝的原配皇后病逝之后,会对宋氏提亲,并且不顾她一个未嫁老姑娘被人指指点点的闲言碎语,那本身就只是为了政治目的。

他们所有人都对此心知肚明,而她会答应了,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那是唯一一的一次,他和宋义议事出来以后单独在宋家的后花园里约见了她,本来是想劝她将联姻一事作罢,正还纠结着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时候,她已经扬眉浅笑的给出了堂堂正正的理由——

她说她是宋家的女儿,而且和他们一样,都是南塘的子民,力所能及,那是她愿意去做的事。

一句话,就堵了他所有难以启齿的犹豫。

最终她也没给他捅破那层窗户纸的机会,而那一次,也是三十年前,他最后一次那么近距离的看她。后来大郓城里铺就十里红妆,她风光大嫁的模样——

他,无从得见。

再到后来,每年年关的朝贺,国宴上遇到,她一身雍容华贵的凤袍坐在暖阁之内,他在外殿,那距离隔得不远不近,却又好像再也没看清楚过她的容颜和面上的神情。

他和她,他们两人之间,是真的光明磊落,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