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 / 2)

“叔父,你是不是想说,横竖我也没事,反正我现在也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没有任何的损伤?然后就可以不必计较了?”宋楚兮哪里会容他开口,她根本就不想听这些人的歪理,随后就冷声质问道:“那么如果不是我的命大或是运气好,是不是现在就算死几次也都是活该了?”

宋亚儒的嘴唇动了动,却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叔父,我不蠢,你们给我的,无论是明枪还是暗箭我都看得到。”宋楚兮脸上表情讽刺至深的看着他,一件一件的娓娓道来,“从你护送我去蘅芜苑的路上开始,当时我的腿脚不好,却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孤身翻过去一座山头去逃走,你不觉得这很荒唐吗?当时在路上一直陪着我的刘妈妈呢?她总不会是因为助我脱逃,所以回来之后才被你和宋亚青灭口的吧?还有当初你留在我身边的那个婢女幽儿,她说我姐姐是私奔而走的?这样事关我宋氏整个家声的私房话,真的是她那样一个贱婢说听就能听了去的吗?如果说不是有人特意吩咐她的,我都可以把我的项上人头押给你。那个时候,明明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想法偏激又分外依赖我姐姐,可是那贱婢却偏偏毫不避讳的去把那些话告诉我?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那其实是因为你们早就打算好了,以我当时惶惶不安的心境,一旦让我知道端木岐是不怀好意,并且是为了扣押我来引诱我姐姐现身的,绝望之下我就一定会自我了断的吧?”

他们宋家的这些人,为了锄掉这个女孩儿了却后患,只将她推入火坑还不够,并且从送她走之前就又连着放了两道杀手锏,不遗余力的要逼死了她。

自从醒过来的时候起宋楚兮就清楚的记得,当初那个孩子之所以能从雪地里逃出去那么远,都是得益于同车护送她的那个婆子刘妈妈的“善心”,如果她当时直接就死了,那当然是皆大欢喜,一了百了,否则——

只凭她那样的叛逆之举,就算侥幸被追回来,也一定会再度激怒了本来就在气头上的端木岐,就算被带到了蘅芜苑,如果端木岐有意要折磨她,她还能撑的了多久?

甚至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还有那丫鬟幽儿的挑拨离间。

前世的时候在东宫,处处都是阴谋倾轧,她廖容纱还可以屹立不倒,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有见过?

而宋家的这些人,为了对付那么一个年仅十岁的孤弱女孩儿接连布下了一道一道的必杀局,还是骇人听闻的。

宋楚兮会在他们的算计之下那么轻易的殒命,其实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重新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廖容纱,她的城府太深,眼光太毒,又连挫了他们后面的两局,不仅笼络住了端木岐,更没被幽儿的消息击溃。

只是这样一路走来,想着那个死在了路上的女孩儿,现时的廖容纱,她一点的成就感也没有,一点也骄傲不起来。

她只是看着宋亚儒,字字句句清晰而肯定的继续说:“大概是没想到你们前面精心安排的两局都没能成事,于是四年前趁着阿岐回了大郓城的端木家那一次,你们就又公然派了刺客潜入蘅芜苑去行刺。至于后来端木旸大婚那天在街上的事,因为是我出手在先,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前面的那几件,叔父,你倒是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可是我的片面之词,杜撰编排出来污蔑你们的?”

宋亚儒被她咄咄逼人的架势迫的哑口无言,后背上都开始隐隐的往外冒汗,尤其是在宋承柏那种近乎是质问一样的眼神注视下,他更是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宋楚兮也不在乎他肯不肯亲口承认,转而又看向了宋承柏,面无表情的冷冷道:“二哥哥你现在还觉得宋楚宁死的凄惨?还是觉得我对他宋亚青的敌意太过吹毛求疵了?”

她说着,也不等宋承柏回答,就又字字冷酷的继续道:“的确,如果只从宋楚宁单方面看,她的确是有对不住我的地方,也罪不至死,可是二哥哥,现在我在郑重的告诉你一次——我就是这样睚眦必报的性子,谁欠了我的,我就要连本带利的向谁去讨,谁也别想从我的手里头讨过半分的便宜去。就算是她宋楚宁死的不值,那也不是我欠了她的,真正坑了她的,是他那个不择手段的父亲,和那个打小就没将她教导好,养成她这样不知道天高地厚性格的母亲。所以现在,你也再犯不着对我说教了,我什么也不想听,也什么都不需要听。”

四年前的宋楚兮,真的就只是个对任何攻击都毫无还手之力的小姑娘罢了。

宋承柏的脑中惊雷阵阵,他几乎很难想象,一直对他们兄妹慈爱又通情达理的父亲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震惊不已的看着目色凛冽的宋楚兮,半晌才一个激灵回过头去,用一种极度复杂而不信任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父亲,你们真的是——”

宋楚兮和他翻脸,宋亚儒是没多少感觉的,可是他受不了儿子眼中对他瞬间崩塌的信任。

“楚兮,前面的事,我承认我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那几次对你下手,老三都是事后才跟我打的招呼,我——”宋亚儒上前一步,急切的辩解。

前面的两次,刘妈妈和幽儿的事,他的确是后来从蘅芜苑回来才被告知的,当时也是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气愤非常。

可是后来往蘅芜苑派杀手的那一次,他却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其中真相,宋楚兮的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只是现在——

她并不想过分的追究这个人。

“是啊,当初送我去蘅芜苑的人就是叔父你,如果我真的在途中出了什么意外,那么那一趟,你也极有可能是回不来了。”宋楚兮道。

宋亚儒也顾不上去判断她这所谓的“相信”是真是假,这个时候他就只觉得冷汗直冒,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眼前这个丫头的可怕之处了。

宋楚兮她居然知道,她居然什么都知道!

怪不得幽儿会死,也怪不得她一旦回了宋家,马上就不遗余力的攻击,而没有试图和他们其中任何的一个人缓和关系。

他们曾经几次三番的设计想要她的命,换做是谁也不会再跟他们讲情面的。

宋承柏现在的心里正堵了一口气,只就冷着脸不愿意掺言。

宋亚儒却是心虚不已。

宋楚兮却不愿意和他们之间过分纠缠,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正色道:“好了,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了,我的耐性有限,现在你们父子可以给我一句准话了吧?是要继续站在宋亚青的阵营里来与我为敌,还是咱们好好谈谈,把这座宋氏大宅里的局面给适时地翻一翻?”

宋楚兮说完,就直接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摆出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来。

就算她再怎么样的聪明灵慧,到底也就只是个处境让人堪忧的孤女罢了,可是这一刻,宋亚儒就是感受到了来自这个少女的强烈的威胁。

宋氏的兵权,是握在宋承泽的手里的,而且他和宋亚青兄弟几十年——

宋亚儒还在犹豫。

这个时候,却是沉默了许久的宋承柏突然走上前来道:“父亲,现在这个丫头她是赤脚的不怕咱们穿鞋的,何况宋亚青他既然是在前往蘅芜苑的路上就叫人做了手脚,其实从一开始他也就没准备管父亲你的死活,这样的人,也不值得你再同他兄弟相称,顾念什么骨肉亲情了。是他不仁在先,这一次又明知道楚兮在恨您,还要留了您在这里,挑拨着让咱们双方恶斗,在他眼里,想必父亲您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而根本就算不得是他的兄弟的。”

宋亚青自从坐上了家主之位之后,行事上肯定是要压着宋亚儒一头的,但是如果除去和宋楚兮有关的这两次不算,他对二房的所有人,都还算是过得去的。

宋亚儒这个时候被宋楚兮逼着已经无从选择,心里矛盾的又再挣扎了一下,然后他就咬牙看向了宋楚兮道:“那你到底想要作何打算?”

“这么说来,叔父你是将我方才的提议应承下来了?”宋楚兮却是不答反问。

宋亚儒咬着牙不吭声,只算是个勉强默许的意思。

宋楚兮自是看穿他心中迟疑的态度,便就闲闲一叹道:“既然叔父你分得清楚形势,我也就勉强卖你个面子,当初你送我入虎口的旧账,就当你是用这条腿来抵偿了,从今以后,你我之间,两不相欠,我们就只讲合作!”

宋亚儒闻言一惊,猛的抬头朝她看过去。

他下意识的探手去摸自己的那条伤腿,脑子里却像是被谁兜头敲了一闷棍,又痛又愤怒却又迷茫恐慌。

宋楚兮这是什么意思?是说当初他遭遇狼群袭击的事情和她有关吗?

所以呢?他的这条瘸腿,全都是拜她所赐?

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