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帅”,清军的进攻刚刚被击退,一头烟火之气的老回回马守应便找到了罗汝才,一见面就带着哭腔喊道:“不能再这么打了,咱们革左五营的种子可不多了,要是都丢在这潜山,以后还指望什么安身立命?”
吴三桂统帅数十万大军东进,郑芝龙跑的就像是一阵风,现在潜山一带也就剩下革左五营这几万人马,困守孤零零的潜山防线。数天下来,虽然击退了清军的十余次猛攻,但己方的伤亡也是不计其数。
罗汝才也不说话,一双眼睛怔怔的看向东面的天空。其实也看不到什么,甚至于连天空都被硝烟遮挡的严严实实。
连日来吴三桂不计成本的攻击,目的何在,在沙场上打滚了半辈子的罗汝才心里很清楚,他的用意是要全歼郑家的主力,如此一来,江南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掌握在手中。
罗汝才不过是一个降将,对于郑家自然没有什么归属之心,也没心思为他郑家做替死鬼。但罗汝才身后的那个人吗,却是一连来了数封书信,要求罗汝才的革左五营务必要在潜山坚守十天以上。如此一来,罗汝才却是只能够咬着牙在潜山死守了。
罗汝才没说话,一旁的军师吉硅却是只能解释道:“马帅,罗帅何尝愿意拿手下儿郎的性命来冒险,但如今确是无奈之举啊!李自成、张献忠昔日威风八面,到如今却是一个身死、一个被洪承畴压得喘不过气来,咱们与之相比,能苟活到现在已是颇为不易。这些年,咱们蜗居在英霍山中,要不是山东的接济,咱们如何能撑到今日。如今天下大势三分,也只有山东方面看似稳妥一些。罗帅这也是为咱们兄弟谋一条出路啊!”
吉硅这一番话,让马守应顿时默然。罗汝才的想法绝对没错,革左五营和朱平安、郑芝龙、多尔衮这些庞然大物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想要在这些大人物的夹缝中生存下来,便只能看准时机,再加上一点运气,但其中必要的付出是必不可少的。
马守应狠狠的一跺脚,“啥也不说了,老子到一线督战去,距离十天之期还有四天,说什么也要将这四天熬过去!”
马守应头也不回的离开,吉硅忐忑的看着前面的战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大帅!山东那边不会是拿咱们做挡箭牌,有意在消耗吴三桂的兵力吧?”
罗汝才这才收回了眼神,疲惫的靠在身旁的一棵苍天巨木上,苦笑两声,“你问我,我去问谁!咱们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让咱们投郑芝龙,咱们便依言而行,现在这世道早已不是咱们到处闯荡流窜的光景了,不依傍上一棵大树,咱们连一块落脚之地都没有!”
吉硅深以为是。
远处,清军金鼓大作,如蚁群一般的士卒又开始向潜山一线发动了进攻。
……
蓬莱,山东水师驻地。几年前的旧有的码头早已焕然一新,加上水师建设的水城、水寨,蓬莱的近海之内早已是舰船林立。
水师都指挥使童万钧上个月偶感风寒,原以为是小病,但没想到却是折腾了将近一个月,这才稍稍见好。算起来,童万钧已经是六十岁的年纪,这一场病痛下来,整个人都不再复往日的英姿勃勃,消瘦了一圈不说,如今就连在外边站的久一点,便要喘上好久。
但今日,童万钧却是执意来到了军港的码头。寒冬的海面上,风势凛冽,童万钧的大红披风吹得高高扬起,但身躯却是依然挺得如同标枪一般直韧。
山东水师刚刚经过三年多的发展,从早期的五百多艘破烂不堪的各种舰船发展到如今已经拥有了一千五百余艘战舰。三年的时间对于水师来说,实在是太过短暂,但在吸纳了郑军水师的主力舰船之后,山东水师的实力也是与日俱增。
仿造荷兰三桅炮船且经过改造的主力舰船已经达到一百艘,指挥舰船级别的大明宝船如今也已经拥有三艘,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成祖时的规模,但傲笑东海已经是绝无问题。
看着这些横亘在海面上的巨无霸,童万钧只觉得通体舒泰,似乎一刹那间,病痛也远离而去。
远处,名为“乘风”的指挥舰,也是山东水师中最为庞大的宝船,缓缓驶入海港。正德年间,兵部尚书刘大夏销毁宝船的图纸,希望以此来断绝大明海贸、海运的可能。但民间的造船工匠却是将宝船的建造技艺一代代流传下来。山东在组建登莱船厂的时候,便是从中发现了不少传承宝船建造技术的工匠,也因此使得宝船能够重见天日。
一艘舢板乘风破浪,眨眼之间便来到岸边,一身劲装的施琅、刘国轩和施显生龙活虎的跳上岸来。
“都督!”三人一眼便看到了在岸边矗立的童万钧,不由得吃了一惊,童万钧养病月余,不想今日竟然出现了军港。
施琅抢上前几步,从刘国轩的手中取过大氅,不由分说便披到了童万钧的身上,“海边风大,都督身体刚刚才见起色,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童万钧笑着拍拍施琅的手背,“我这一把老骨头算得了什么,倒是你,因为我这一病,却是将所有的担子都压到了你这个同知的身上。一连半个月昼夜不分的在海上操练,整个人都清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