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难得啊!如果被你进入贵州,恐怕此生我都不会再有亲手杀死你的机会!”
李自成苦涩的点点头,他要撤进贵州并不是什么秘密,天下之大,已经在没有别的容身之所了。倒是罗汝才这次的举动,却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如今的湖广,烽烟四起,各方势力杀作一团,罗汝才的这兵马遇见谁都是死路一条,但他偏偏有胆子敢奔袭数百里,直插自己的要害,在大军环伺之中,却是紧紧的扼住了自己的咽喉。
就冲罗汝才的这份胆色、这份心机,自己死在他的手上,并不算是冤枉。
但李自成的胸口却是充满了不甘和遗憾,如画的江山啊!至尊无上的权柄啊!甚至是甘苦自知的人生,眨眼间都要远离自己而去了!
“毕竟曾经是兄弟,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自我了断吧!”罗汝才淡淡的说道。
李自成忽然笑起来,冲着罗汝才一拱手,“谢了!”
但伸向自己佩剑的手,却是似乎有千斤之重。身边仅剩的几名亲卫目龇欲裂,怒吼着冲向罗汝才的阵营,却在一阵箭雨之中相继猝然倒下。
李自成却是没有看那些睁着不甘双眼倒下的亲卫一眼,佩剑终于缓缓离开了剑鞘,如同一泓秋水,反射着朝阳的光芒,也照亮了李自成苍白的面孔。曾经杀敌无数的青锋宝剑,今日却要割开自己的喉咙,即便是纵横天下的李自成一时之间也有些犹豫不定。
“你的命是我的!”就在李自成彷徨之际,他的身后却是忽然传来了一个悠长、阴森的声音。
这一下,罗汝才和李自成都是一愣,罗汝才有些疑惑的看着李自成身后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由有些吃惊。
李自成想回头去看个分明,但身子还未转过来,胸口却是一凉,低头一看,一截剑尖却是从自己的胸口位置透了出来。
李自成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挣扎着慢慢侧转,却是看到了孙庆那一张狰狞却带着由衷笑容的脸庞。
“你,你,阉人……!”
“没错,就是我这个阉人!”孙庆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巴,吃吃笑道,笑声中却是饱含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快意。
“你想不到吧!就是我这个阉人,最后竟能要了你永昌天子的性命,我不管今日谁要来杀你,但最后动手的人只能是我!”
“为什么?”血沫从李自成的口中溢出,他的身体也变得摇摇欲坠,但孙庆手中的长剑却是将他刺了一个对穿,使得他根本倒不下来。
“为什么?”孙庆的声音陡然间变得尖利起来,“你居然问我为什么?你李自成祸害天下十余载,所谓的义军,其实不过是一群杀人的恶魔,天下百姓追随与你,不过是受了你的蛊惑。攻城略地,哪一次不是流民在先,攻陷城池,哪一处不是血流成河!”
“我大明的大好河山,便是毁在你的手中。京师沦陷,天子蒙难,京畿之内,所少人因为你家破人亡,我大明皇城之内,多少内官因你而命丧黄泉。司礼监王公、方公、东厂的张督公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我潜伏在你身边,便是要为我大明天子复仇,为死在你手中的内官复仇,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在你眼中的一群阉人、一群可怜虫,也能做惊天动地的大事!阉人也是人!阉人也有血性!”
说着,孙庆抽出长剑,又连续在李自成的身上连刺了数下,直到李自成大睁着双眼轰然倒下,他这才意犹未尽的停了手。
一旁的罗汝才等人却是看傻了眼,万没想到,半路竟然杀出这么一个人,竟是在自己的面前,了结了李自成的性命。
孙庆的胸膛剧烈起伏,抬头仰望天空,两行清泪却是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口中喃喃自语,“督公!小庆子为您老报了仇了!您说,小庆子我是不是为咱们内官争了一口气!露了一次脸!”
孙庆哈哈大笑起来,好长时间笑声才慢慢止歇,孙庆扭头看看长大了嘴巴、呆若木鸡的罗汝才等人,这才站直了身体,拍拍手,用手轻轻拭去脸上沾染的血滴和泪水。
“好了,大事已了,心愿已了,感谢诸位前来相送!咱家这便告辞了!”
说完,孙庆昂首向前走去,就在张鼐跌下的那个位置,一脚踏空,身子却是径直飞向了谷底。
“你……!”罗汝才这反应过来,作势伸手去阻拦,但山坡上已经是杳无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