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兴元年二月初一的晚上,寿州镇将刘良佐引兵两万进入南京。南京城中原本守卫力量就单薄稀松,最精锐的一万多京营将士全部都在司礼监首席秉笔卢九德的掌控之中,但却是没有一兵一卒做出任何的反应。
被马鸾救下的马士英、阮大铖和刘孔昭等三人亲自赶往宗人府,将被软禁在其中的福王朱由崧救出,与刘良佐的兵马会和之后,一起杀向皇城。
此时的南京,已经成为完全不设防的城池,城中的官员、豪族、士绅各种势力对于发生在眼前的变局,都采取了观望的态度。守卫洪武门的将官丁得旺甚至于没有做半分的抵抗,便打开了城门,将大股的叛军放进了皇城之内。
洪武门之内,便是一条东西宽四里、南北长五里的宽大的御道,御道东面的六部衙门已经有不少留守的官员加入到叛军的行列中,西面的五军都督府则瞬间被叛军攻陷,朱慈烺和孙传庭一手提拔起来的都督府官员被斩杀殆尽。
叛军举着火把,如同潮水一般通过五龙桥,直奔内城的承天门。
福王朱由崧裹着一件厚厚的貂袍,但牙齿却是情不自禁的咯咯作响。一张胖大的脸庞在火光、星光的映照下,显得苍白无比。
马士英换上了自己一品文官的袍服,虽然面容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内心中却是心潮起伏,浑身的血液就像是沸腾的滚水一般。
河南已经传来消息,孙传庭被左梦庚牢牢的围在了鹿邑城中,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不可能再对南京的局面有半分的影响。福建郑家也已经答应,将派水师密切监视山东的朱平安,一旦他有什么行动,郑军水师将会大举进攻山东,将其拖住。
至于朝中的各股势力,包括实力最为雄厚的东林党,马士英都已经做了最稳妥的布置。东林党虽然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但实际上其中的绝大部分人不过是依附在其羽翼之下的投机者而已,和以前的楚党、浙党没有任何的区别。对于这些人,只要是给予一定的诱饵和好处,他们是绝对不会为了什么大义付出任何牺牲的。
一边前进,一边思索,马士英又将整个布置又重头捋顺了一遭,确定是算无遗策之后,这才长出一口气。
义兴皇帝朱慈烺和他的父亲崇祯帝从本质来说,是没有什么区别的,甚至于在急功近利、专权独断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样的一个皇帝,将武将、勋贵和朝臣甚至是江南士绅都得罪了一个遍,偏偏手中的权力还不及当年的崇祯皇帝,如此一来,这不是自寻死路是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今时不同往日,以东林党人和武将只需要一个皇帝的象征,一个如同傀儡一般的人物便足矣,朱慈烺显然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他是崇祯皇帝的嫡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朱慈烺不死,很多人便会寝食难安,其中便包括马士英父子。也是上天眷顾,竟然让朱慈烺亲手将自己推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朝臣们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外边还有左梦庚和郑芝龙的数十万大军鼎力相助,马士英断定已经没有什么人或事情能阻挡自己的脚步。
“阁老!”刘良佐和刘孔昭策马赶上来,“黄得功到了现在还没有什么消息,会不会除了什么变故?”
马士英这才从思绪中摆脱出来,沉吟了片刻。“应该不会,黄得功镇守庐州,要不是手中还有些兵马,早就成了孙传庭的盘中之餐。他虽然是个粗人,但这其中的道理想必应该明白,大事不成,焉有他的生机!”
“再派人前去联络一下吧!”马士英匆匆做出了决断,“左梦庚和郑芝龙的大军还需一些时日才能赶到南京,南京城中只有明辅的两万人马略显单薄,黄得功手中还有精锐在手,有他在,南京的局面会更安稳一些!”
“是!”刘孔昭即刻布置下去。
“明辅!”马士英对刘良佐和自己的儿子马鸾说道:“郑三俊和方岳贡如今在哪里?他们两个绝对不能放过!”
“父亲放心!”马鸾一脸得色,“郑三俊今日便在朝房中当值,方岳贡就在自己的府中,儿子已经派人盯死了他们,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差错!”
“瑶草”,始终沉默不语,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福王朱由崧却是突然开了口,“可能的话,还是尽量少杀一些人吧!像是郑三俊和方岳贡这样的人,都是难得的干才,将来朝堂之上,还是需要这样的人来辅政治国的!”
朱由崧的声音很小,说话的时候,眼睛不住的打量马士英等人的神色,显得有些忌惮。
马士英听完之后,微微一笑,“王爷,如今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他们不死,咱们焉有宁日!王爷放心,瑶草自有安排,王爷只管等着面南背北便是!”
朱由崧无奈的点点头,就此闭上了嘴巴,再也不发一言。
……
入夜之后,承天门外便是人喊马嘶,叛军的士卒开始对内城进行攻击。滚木撞击城门的声音不断传来,内宫中混乱一片,宦官、宫女、仆役和亲军士卒四处奔逃。
王品换上一身轻甲,带着十余名心腹宦官和卫士匆匆来到内阁值房。
值房中却是空荡荡的空无一人,唯有首辅的房间还亮着灯火。
郑三俊一身绯红官衣,捧着一卷书册,面容宁静的端坐在书案之后。
“阁老!”王品一进门便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