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海面上,一艘渔船静静的向北驶去,今日总算有了一个好天气,前几日的大风大浪让整船的人吃尽了苦头。青州博兴的伏击失败之后,宁完我一行便匆匆的踏上了北返的行程。
山右八家在山东的势力经此一次豪赌,折损殆尽,宁完我又惊又怒,上船不久之后便发起了高烧,加上被曹无伤砍断了三根手指,伤口处也开始化脓。纳古等人一时间束手无策。
还好霍五随身带了一些药材,还粗通医理,一番救治之下总算是将宁完我的性命给救了回来。但宁完我的伤口沾染了海水,却总是剧痛不已,整日整夜的备受折磨。
今晚亦是如此,渔船本就不大,宁完我痛苦的呻吟声吵闹的一船人都无法安睡。霍五帮宁完我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还给他灌下一些烈酒,想帮他止痛,但效果却是全无。
霍五走出狭窄的船舱,用脚轻轻踢了踢窝在舱门处休憩的纳古,小声说道:“那你的那些东西分给他些!绝对止痛!”
纳古一听顿时睡意全无,下意识的抱紧了胸前的那个木盒子,慌忙摇摇头。
霍五不禁冷笑起来,“别象宝贝似的护着你那东西,别忘了,到了关外,如果没有我,你休想再得到一分一毫!”
纳古的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惧色,犹豫了片刻,这才慢慢站起身来,走进船舱。
船舱里一股腥臭味道,闷热潮湿,宁完我便躺在一堆晒干的海草上面,口中的呻吟始终未曾消停下来。
纳古走到近前,小心翼翼的掏出怀中散发着自己体温小木盒,慢慢的打开,用手指挑起一点来,迟疑再三,送到宁完我的嘴边,顿时一股幽香飘散出来,纳古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将那福寿膏送进宁完我半张的口中。
意识不是很清晰的宁完我就好像一个极度干渴的人忽然找到水源一般,贪婪的将这点福寿膏吞咽了下去,还情不自禁的咂咂嘴巴。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脸上渐渐浮现出轻松愉悦的神色,呻吟声也渐渐停歇下来。纳古一脸肉疼的表情,慌忙将小木盒又塞进自己的怀中,这才返回舱门外,挨着霍五坐下来。
霍五长出一口气,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
朱以海没想到登州之行会有如此丰硕的收获。作为一地的藩王,被圈禁在封地之内,皇位、朝政什么高大上的理想从此便是彻底无缘,唯有追求奢华的生活才是王道,原先在登州不过是利用当地的豪强占据了不少的土地,可如今连年干旱,军户逃亡、百姓离散造反,这田地还能值得了几个钱。跟在刘泽清的背后,以登州四卫为跳板,搀和进一些海上贸易,刘泽清大发其财,可他朱以海却是只能跟在后边喝汤。
原以为来了个朱平安,就连登州的财路也被掐断,这才放下藩王的架子,来登州一会朱平安,希望他能高抬贵手,给自己留下些财路,却没想到,朱平安径直将一座小型的金山丢到了自己的怀里。那一刻,朱以海激动的真想抱住朱平安猛亲两口。
四家商铺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拿到手,两棟专用的货仓,还有朱平安提出的一个钱庄的计划,打算在兖州开设第一家分号,此后,兖州府境内的商贾便可以和登州府之间进行通兑通换,也就是说,兖州的商贾便可以凭借着存在兖州的银子,直接到登州府进行交易,而完全不必在将巨额的银子大费周章的送往贸易区去,想一想,这是何等的便利,恐怕整个兖州商界都要为此而疯狂起来。朱平安已经答应,兖州钱庄的分号讲给朱以海留下两成的份额。
这些喜讯,让朱以海在自从到达登州之后,便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半夜都会从梦中笑醒过来。
投桃报李,朱以海将本已准备好的贺礼全部取消,又命心腹之人从王府运来了一份重礼作为恭贺朱平安新婚之喜的礼物。新婚当日,他是不能呆在登州的,闻听路振飞、周奎、朱纯臣、黄公辅、陈子壮等人都要赶到登州来庆贺,到时候,被这些人发觉了自己的存在便是大大的不妙了。
因此,当贺礼已送到朱平安的府上,朱以海又特意在酒楼置办了一桌酒席,单独宴请朱平安,主要便是为了感谢朱平安。
酒桌上并无旁人,朱以海说话也就随便了许多,两人年纪相差不大,朱以海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谈古论今、旁征博引,宾主倒也算是相得尽欢。
只是到了酒宴快结束的时候,朱以海忍不住说出一番话来。“贤弟啊,愚兄便什么也不说了,一切都在不言中,你的恩惠愚兄都记在这里!”
朱以海有些微醺的意思,舌头也大了不少,拍拍自己的胸口,“容愚兄日后重重报答!”
朱平安笑着又敬了他一杯酒,朱以海一饮而尽,接着说道:“不够,有一点愚兄不吐不快。自你到登州以后,整顿兵务自然是没有错处,但如今的山东可是还有一个人,你不得不防啊?”
“王爷说的是?”朱平安故作糊涂。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山东总兵官刘泽清吗?”朱以海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此人好勇斗狠,上阵打仗那是跑的比谁都快,却是心胸狭窄到了极点。此次四卫的兵变,你我心知肚明,不是他在背后挑唆,还能有谁?”
“此人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跋扈武夫,毫无信义可言,在山东横行霸道,就连愚兄有些时候,也不得不忍让几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