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英道,轻描淡写说了小太监阻拦他的事。
朱和昶呆了一呆,拉起傅云英的手,道:“你别生我的气,我看到那封信后,不想见人。他们不晓得你的身份,才会拦着你。我不晓得你在外面,如果我晓得,早就出去找你了!”
怕傅云英不相信,他赌咒发誓,“我真的不晓得!你别生气。”
傅云英收回手,“我明白,是他们自作主张,我没生气。”
朱和昶盯着她看了好半晌,确定她真没生气,道:“他们欺负你,我马上就把他们调到其他地方当差去!”
说着他叹口气,“这些天我实在伤心,我活了这么大,想要什么有什么,过得很满足。如果这个皇位要拿老爹的命来换,有什么意思?我差点就想打道回府了。”
傅云英抬起眼帘。
朱和昶对着她一笑,“你别骂我……我只是想想而已,我要是走了,你们怎么办?”
当皇帝可不是玩笑,他虽然不爱操心,也明白皇帝一个人身系整个天下,一举一动都得小心翼翼。云哥他们都是要辅佐他的人,如果他撂下担子跑了,云哥岂不是要遭殃?
还有王府一大堆人,都得因为他的任性受苦。
而且如果老爹真的用自己的性命换帝位……那他就更不能跑了,为了老爹,他也得咬牙撑下去。
傅云英没说话,楚王要是知道朱和昶想得这么明白,说不定就不会躲起来不见他。
不一会儿,吉祥把饭菜送了进来,送的是粥、面和几样小菜,他几天没正经吃饭,得先吃清淡的东西,鸡汤太油腻,是预备晚上给他消夜的。
朱和昶挪到隔间,要傅云英陪他一起吃饭,拍拍自己身边,“坐这儿,咱们好久没见了。”
他觉得云哥长高了,比以前还好看,眉眼精致,乍一看比王府那些美姬还要美……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不然他要生气的。穿一身宽袍官服,官服有点大,衬得人愈加清瘦,不过气色很好,眼睛还是那么清亮有神。
听说京里好多做官的写诗夸他人物风流,当官的时兴攀比风度相貌,也有好多人给她哥哥写诗。
傅云英推辞不坐,让吉祥给她搬张杌子过来。
朱和昶叹口气,苦恼道:“我不爱你和我讲规矩。”
他们可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啊!一旦开始讲究君臣有别,以后肯定会慢慢生分疏远,直到有一天,他也和戏文里的皇帝一样,成为孤家寡人。
傅云英不语,等奉菜的小太监退出去,才缓缓道:“我若带头不遵规矩,其他人也会开始怠慢小爷。”
朱和昶撇撇嘴巴,“这个你放心,我只是不爱管事而已,真敢怠慢我,我也不会轻饶。”
这句话不是他夸口,他毕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从不会说话起就懂得支使身边的下人,那种上位者的颐指气使是刻在骨子里的,不会轻易被其他人辖制住,毕竟是皇家血脉。他想对谁好,就对谁好,容不得其他人插嘴。
傅云英只得换一个理由说服他,“小爷待我太特别,其他人会嫉妒,然后不停向小爷进谗言,离间你我,或者不断找我的错处,群起而攻之,直到把我赶走为止。”
听了这话,朱和昶皱眉,放下筷子想了想,点点头,“对,今时不同往日,不得不防。”
他还没站稳脚跟,没法护住云哥,万一那些人因为嫉妒偷偷把云哥害了,他上哪儿再找一个云哥?
朱和昶轻易被说服了,傅云英有点意外,她只是起了个话头,之后还有其他理由,层层递进,一定能说动他。
结果刚开了个头对方就乖乖应了。
吃完饭,吉祥进来通报,方长史来了。
傅云英抬起头,吃茶的动作一顿。
朱和昶现在只想和傅云英说话,问她这些年分别后的事情,至于老爹,等见了面再找他算账!
他挥挥手,问吉祥:“长史有什么事禀报?”
吉祥拱手道:“奴不知。”
朱和昶道:“要是事情不重要,明天再来罢。”
吉祥应喏,出去吩咐。
“等等。”
傅云英叫住吉祥。
吉祥停了下来。
傅云英望着朱和昶,问:“小爷预备如何处置那几个小太监?”
朱和昶道:“他们犯了错,便按着规矩打发他们去做苦差事罢。”
傅云英站起身,道:“规矩如此,可他们口服,心里未必肯服气,该叫他们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朱和昶忙道:“都听你的。”
袁三和侍卫们将五花大绑的小太监送进堂屋。
小太监们看到坐在榻上吃茶的朱和昶,痛哭流涕,不住求饶。
朱和昶面色平静,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他不是懵懂不知事的小孩子,高兴的时候愿意和身边的小太监开开玩笑,但是小太监们真的触怒他,他也不会心软。
小太监们见求饶没用,眼珠一转,转而朝傅云英磕头,求她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他们这一回。
言语间把所有的太监都带上了,逼傅云英表态。
她如果不宽容,那就等于得罪所有太监。
朝臣们知道,太监不好惹,他们心眼比针尖还小,一旦得势,比恶鬼还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