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滔悲愤交加:“姓邵的,你太过份了,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章秀青,让她来教训你!”意思是不排除鱼死网破的可能。
邵寒发出一声嗤笑:“你是不是幼儿园还没毕业?动不动就向人告状。”
马滔不由得羞愤交加:“姓邵的,你侮辱我的智商,我一定要跟你绝交!”
等到章秀青背了包袱出来,发现这对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好朋友一个站在船头,另一个站在船尾。一个黑着一张俊脸,仿佛有人抢走了他的家子婆,另一个鼓起了腮帮,仿佛有人借了他的钱没有还。
一个多小时后,船摇到县城,在一处码头停靠。
岸边停着两辆卡车,车边站着三男一女。
林阿七刚将船板搭好,那四个人就走上船来,走在最前面的两名男子全都膀大腰粗,个头较高的那个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人,浓眉、鹰眼、挺鼻、薄唇,一举一动,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个头较矮的那个长着一张容长脸,然而眉眼却生得极为凌厉。
走在第三位的女子中等身材,瓜子脸,大眼睛,上身穿了一件短袖的碎花衬衫,头上扎着一条马尾辫,辫子上系着一只桃米分色彩蝴蝶结。
走在最后面的赫赫是那瘦得跟猴子一样的郁非。
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逢君,章秀青不由得多看了郁非一眼。邵寒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那天郁非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从骗子手里赢钱,差点惹上大麻烦,邵寒对他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好。
马滔显然也没忘记这位仁兄,三步并作两步凑到他跟前,好奇地问他那天有没有成功逃脱,还称赞他跳车的技术跟铁道游击队有得一拼。
那天邵寒和马滔在车上差点跟那群骗子打起来,郁非对他们的印象也很深,本能地感觉不妙,一边回答,一边眼珠骨碌碌乱转,模样特别滑稽。
章秀青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邵寒脸色一寒,当即决定换人。
郁非知道多说多错的道理,三言两语将马滔应付过去,正当他弯下腰准备搬箱子时,被邵寒伸手拦住:“等一下!”
马滔没好气地说道:“干什么?有什么好等的!”
邵寒只当没听见,:“这位仁兄看着面生的很,是不是上错船了?”
那名个头较高的男子干咳了两声,正想开口,旁边那名女子抢先说道:“邵寒,是这样的,我们原本打算叫王大弟跑一敞的,结果那家伙前几天跟人打架,胳膊受了伤,我从他家里出来,正好碰到郁非,便顺口问了句‘下周有没有空?’郁非回答说‘有空!’我就把他叫过来了。”
邵寒一听便知道女子没有说实话,便冷冷地说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搬东西吧,等到搬完,你让他找马滔结算工钱。我不是周扒皮,光让人干活,不给工钱,这种事情我还做不出来。”
郁非猴脸一白,一句话都不吭,弯下腰,抱起一只纸箱就向岸上走去。
女子顿时就急了,正想开口求情,那名个头较高的男子说道:“邵寒最恨别人骗他,我们还是说实话好了……王大弟胳膊确实受了伤,不过已经好了……郁非是我的远房表弟,从小就没有父亲,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他妈妈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当时医院都下了病危通知,所有人都劝郁非放弃,可是他不肯,跪在地上向亲朋好友磕头,好不容易借到了一笔钱,将他妈妈送到上海治疗,结果钱花了,人也没抢救过来,然后办丧事又欠了一屁股债……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我想给他找个挣钱的机会,怕你不同意,事先没敢告诉你……”
邵寒寒着脸说道:“所以你们就来了个先斩后奏?”
红妹一看不对头,连忙说道:“郁非是我找来的,晓兵事先并不知情,你别怪他……”
晓兵连忙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是我吩咐红妹这么做的,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章秀青不知道前世郁非是什么时候到邵寒身边的,不过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只怕他再无机会成为邵寒的左膀右臂。章秀青犹豫了一下,试探着说道:“要不你给他一个机会?也许他很能干呢!”
邵寒一秒钟都没停顿:“好!”
晓兵等人全都傻了眼,他们夫妻俩说得口干舌燥,邵寒也不肯松口,而这女孩子随口一句话,邵寒就改变了主意,这里面要是没有点故事,杀了他们的头也不相信。
☆、第69章 无可救药
这种薪资激励方式,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创举。
章秀青确定,自己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种办法。
沈健华开左边的车,目的地是位于浙江金华的义乌小商品批发市场。
出乎章秀青意料,邵寒与马滔两人都不随车,李红妹和郁非上了车。
章秀青非常意外,要知道,这辆车上的东西如果全都按四角钱计算,价值高达一万四千元,在这个年代,绝对算是巨款,要是他们携款逃跑,到哪里去找人?
而且邵寒规定的最低价格,并非固定价格,具体卖到多少钱,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到时候这些钱进了他们的口袋,会不会如实交出来,谁也说不准,只能寄希望于他们的良心。
俗说话防人之心不可无,章秀青不相信邵寒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他看上去根本不担心的样子,既没让他们写出货签收单,也没让他们写货物押运单,一副“我把东西交给你们,你们全权负责”的模样。由此可以推断,这对夫妻极得他的信任。
章秀青不由得起了好奇之心,仔细辩认了半晌,这才认出沈健华也是邵氏集团的员工,前世他在某个下属公司担任资材部经理,平时不怎么到集团里来,只有在年终尾牙时才能见到他。
据说沈健华是个非常讲义气的人,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年少时因为和人打架斗殴,曾受过劳动教养处分,出来后,父母好不容易为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可是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到一年就结束了,沈健华再次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将人打成重伤,被判了三年刑。
家子婆受不了周围人异样的目光,跟他离了婚。父母亲对他失望透顶,沈健华坐牢期间,他们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沈健华刑满释放,他们也没有去接;沈健华出狱后回到家里,他们连门都不许入,直接将他赶出了家门。
沈健华的第二任妻子名叫李红妹,比他整整小了十岁,年轻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父亲在国营单位上班,母亲在家里开了个小卖部,追求她的小伙子数不胜数。原本她跟沈健华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一场电影彻底改变了她的一生。
在七八十年代,由于物质生活贫乏,人们的文化生活也极度贫乏,村里只有极少数人家有电视机,免费电影就成了村民的最爱,每到农闲时节,几乎每个村子都会请放映队来村里放电影。
当村里的播音员用方言在广播里说:“请全体社员注意,今天夜里放电影......”时,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吃过晚饭后,男女老少们都自带凳子,或结伴、或独行,来到社场上看露天电影。
李红妹自然也不例外,不巧的是,那天她吃坏了肚子,坐下来看了没一会儿就腹痛难忍。社场后面有一排办公室,因为怕人进去偷东西,晚上全都锁着门,她又不好意思去地里解决,只得麻烦家住附近的村民,带她去家里方便一下。
对方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恋恋不舍地站起身,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
李红妹的脸涨得通红,她的母亲不停地向对方道谢并道歉。
十多分钟后,三人重新回到社场。然而当电影放到一半正精彩时,她感到肚子又隐隐痛了起来。李红妹不愿意再去看那人难看的脸色,便跟母亲说要回家。
李母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便陪她一起走。
李红妹家离社场也不远,母女两人走了十多分钟就走到了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