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2 / 2)

美人如钩 苏眠说 2210 字 20小时前

“你去瞧瞧她还在不在。”戚冰冷笑,“若她跑了,你也不必回来了。”

***

流波殿。

隔着一重重的垂帘,帘内的声音听起来渺不可闻。

“戚才人怎么说?”

那小婢一路奔来十分急促,此刻仍在细细喘着气,答道:“戚才人劝李美人不要管这事了。”

叶红烟斜倚着软榻,盯着自己涂过蔻丹的指甲仔细地瞧着,曼声道:“她不要,我要。来人,替我去请一趟李美人。”

***

段云琅立在东亭上,看着那女人跑去了拾翠殿,才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回到了王宅。父皇的女人太多,他不可能个个都记得,这一个若不是当先跑进了拾翠殿,他怕还不会那么快就想起她是谁来。

然而眼下他根本不想关心这些,找到了床,闷头便睡。大雪天的,白日敞亮刺眼,被窝里倒是温暖如春,陷进去了就不想出来。迷迷糊糊间他仿佛看见有人进了门,轻盈的脚步不惊片尘,到他床前,稍稍低下了头,一双带笑的眸子里光影无情,对他道:“你带我去百草庭,有何居心?”

他嗫嚅:“还能有什么居心,只是见你在御宴上……我心里怕得紧。”

紧绷的声线逼在空中,竟显出许久未闻的少年的稚嫩之气。床前的人影沉默了一会,又问:“你怕什么?”

他如实回答:“我怕你去了清思殿,跟了我父皇。”

她却又笑,“我本就是你父皇的人。”

“不、不是的,”他脸上通红,眼里发潮,“你合该是我的!”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隐约如携着温柔和宽容,“你往后便知道悔了——”

“我不悔!”他几乎是立刻就喊出了声,猛然睁开了眼,“我不悔!”

“——殿下?”刘垂文在外阁犹疑发问。

他僵直了身子躺在床上,全身仿佛浸没雪水之中,冷得发颤。

外间已然入夜,房中未燃膏烛,他努力睁大了眼,只见到黑暗一片。雪地中跪了一日一夜的腿脚开始发麻,以至于抽搐,疼痛几乎夺去了他的呼吸,却是无声的,血液在心腔里狂躁地奔涌,却是无声的。

这样久了。

他与阿染厮混到一处,已经这样久了。

如果不是今日那个被仓皇躲闪掉的吻,他都不会意识到,其实自己与她是真正的“厮混”,肮脏下作的“厮混”。

没有爱的“厮混”。

阿染,原是他父皇的女人。

日间的记忆在疼痛中突然倒流回脑海。她的脸,雪中苍白的脸,她说,我不能让人欺负七殿下,更不能见着七殿下被人害死。

那他呢?他若有日被人害死,她会来看吗?

☆、第28章 飘茵堕溷(三)

他若有日被人害死,她会来看吗?

如是想着,段云琅慢慢将腿抻了抻,剧痛竟给了他冷静,让他得以压下了所有乱绪,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reads;竹马去哪儿。

原来冷汗已湿了重衣。

“殿下?”刘垂文又担忧地唤了一声,“我阿耶到了,正候着您呢。”

段云琅心神微凛,道:“快请进来。”

刘嗣贞回身接过刘垂文手中的烛台,又合上了门。

一时间房中尽亮,床头的段云琅不由抬袖挡了挡光,道:“阿公怎么来了?”

刘嗣贞见他气色,摇了摇头,“殿下倒是跪糊涂了,出这样大事,老奴如何放心得下?”

段云琅苦笑一下,“是我不省事了,有劳阿公关怀。”

刘嗣贞放好烛台,室中光芒便依约凝定下来,四周陈设一点点自黑暗中探出了影。他走过来,掀开被子便给段云琅捶腿,却着他往后躲了去。刘嗣贞反而一愣:“不疼了么?”

见老宦官如此,段云琅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抿了抿唇道:“不敢劳动阿公。”

刘嗣贞沉默了片刻,又走出门去,对刘垂文说了几句话。不多时,他便端入来一盆热水,放在床下,道:“请殿下除袜。”

段云琅却撑着床柱站了起来,强忍着腿上僵痛,赤足踩在冰凉地面上,道:“身上太脏,直去沐浴便好。”

刘嗣贞喊:“殿下!”

段云琅回身望着他。

刘嗣贞恭敬地团着袖,垂眉看着地面,“承蒙殿下唤老奴一声阿公,老奴一把碎骨头,原是万万承受不起。只是老奴伴着殿下一路走到今日,殿下的一切辛苦老奴都看在眼里,实有不忍心处,也不敢在殿下面前堕泪。老奴绝没有旁的企求,只盼着殿下安稳而已,所为一切,也都为殿下日后的大业清净,老奴是心甘情愿,自作自受的。”

他平平静静地说了这样一番长话,段云琅半晌没有动弹。凝目看去,老宦官梳拢的发髻已是灰白参半,他想了想道:“阿公今年方四十有六吧?”

刘嗣贞愈发低下身子去,仿似是颤抖的,“多劳殿下记挂。”

段云琅叹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原来她果真没有冤枉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