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藉亲自送李方唯出府,二人正行礼作别,却有快马传信而来。又是从金陵传来的消息,李方唯以为是惠王催促的信函,但想来也不至于一天连发两封,除非是金陵发生了什么大事。但眼下金陵城内一切风平浪静,朱同敬的人马距离金陵还远着,女皇跟惠王之间很和睦朝事并无争执,只是女皇在逐渐收拢权力,可惠王好像也不太在意这些。
“是陛下传先生早些回去。”李方唯上前接过朝廷的公文,打开看过转交到司马藉手上。
司马藉没想到有什么事要找他还要以公函的方式传递到地方,等司马藉拿过来一看,才知道事情不简单。原来是朝廷任命他为右相昭告天下的公函,所要下发到南朝各州府。司马藉突然想到惠王本是无事请他回去的,或者是萧旃在他的问题上跟惠王萧翎有沟通,得到惠王的许可而将他调到朝中为右相,毕竟赏赐萧旃前来只是商谈征求他的意见,而他的意见就是要继续辅佐惠王,那次萧旃失望而回,但这次萧旃得到惠王准允之后,甚至没有再跟他有商议而直接诏告天下,就好像怕他不答应而急于将事情落实。
拿在手上的公函,司马藉脸上露出苦笑,他在南朝是不求什么名利的,本来就是一种好像责任的牵绊。在他被囚禁暗无天日的时候,是惠王萧翎把他解救出来,令他重新有了自由的生活,在萧翎众敌环伺时,他就尊重李山野的意思来辅佐萧翎令萧翎,他原本是想在萧翎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选择离开南朝回江北,可萧翎却总是不争气,还不能做到自立,这才令他一直留在南朝。可现在他要是做了南朝的右相,等于是跟北朝的政坛划分开,一个北朝的细作来作为南朝权倾朝野的右相,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
“恭喜先生晋升右相。”旁边的李方唯倒是喜不自胜,原来以为是没有谱的空头承诺,却才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兑现。眼前的司马藉已经不再是无官品在身之人,一跃成为整个南朝文官体系中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且司马藉有女皇的青睐,还有惠王背后的辅佐,等于是将来可以平衡两方关系,这可是将来权倾朝野不二的人选。李方唯觉得,眼下就算能跟在司马藉身后到京师为一个普通的属官,将来他都可能成为下一任丞相的人选。
司马藉没来由点了点头,道:“陛下突然有此安排,倒令在下有些彷徨,却不知该不该回金陵。”
李方唯原本喜不自胜的心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司马藉这是有要逃避的意思。本来司马藉就是北朝人,而李方唯也知道司马藉对于出任右相是没多少兴趣的,否则在京师的时候就会答应女皇。眼下若司马藉真的逃避,那他所作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他想的是,就算绑也要把司马藉绑到京师,或者女皇感念他的功劳,也对他委以重任呢?
司马藉最后道:“李太守若是愿意同往,便与在下一同回金陵。”
李方唯这才松口气,点头道:“下官这就回去安排。”才一会的工夫,李方唯便要自改称呼,但他很欣喜,因为这代表他在司马藉身上的投资没有白费。
司马藉回到驿馆之内,却没有回书房。他的心情很乱,已经没有要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意思,在他看到朝廷的公函后,首先想到的是不能再像如今一样夹在南朝和北朝的政治夹缝中,必须要作出取舍,他首先想到的是回北方,但他又不想回去,北方的生活对他来说已经很遥远了,一直在心中期待着可以回故土,可以重新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甚至是去追求曾经所希望的行走天下做大侠的梦想,可当这一切就在眼前时,他反而迟疑了。是一种责任将他牵绊,就好像他当初在金陵发生变局的时候选择留下而没有选择回北方一样,他总觉得心中有种使命必须要完成。惠王萧翎在得到权势后沉迷酒色,却不顾朱同敬仍旧虎视眈眈,而女皇刚执政半年多时间,朝廷上下很不稳固,这都需要他来周虑,否则南朝将会一片大乱,百姓将民不聊生,那些在苦苦求存的将士,也会被当权者拿来作为争夺权力的棋子,互相攻伐。
司马藉拿起桌上的棋子,突然长长一叹,一挥手,几枚棋子便落在地上。恰好此时焕儿从门口走进来,而此时心情复杂的司马藉并未察觉。焕儿走上前,将地上的棋子一枚一枚捡起来,等她走到司马藉身前时,司马藉突然一惊,他这才注意到佳人已经到了厅堂中来。
“是你。”司马藉稍微松口气,也许是人在危墙之下,他在南朝时刻感觉到如芒在背,所以任何的外人出现在他面前都会令他紧张。
等焕儿将棋子放回棋盒,司马藉才轻轻一叹道:“明日我便要走,若你想留下,便留下来罢。”
焕儿的脸上,登时留下两道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