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无论权势再大的宦官一旦在皇帝面前失势,那么顷刻之间就会掉了脑袋,其党羽也会被迅速铲除。
例如刘瑾,正德帝被其飞扬跋扈和横行无忌所激怒,一声令下权倾朝野的刘瑾就人头落地,至于天启一朝由于天启帝的信任而无人能扳倒的魏宗贤,崇祯帝登基后一纸诏书就解除了他的职务,使得其客死他乡。
故而,虽然宣德时期的宦官比永乐时期权限更大,但由于宣德帝勤政爱民,加上金英、王瑾和范弘等人老成持重,秉性端良,这使得宦官们不敢太过放肆,无人胆敢专权,不过宦官的势力已然在宣德帝的扶持下崛起,隐然有与内阁、五府六部相抗衡之势。
李云天敏锐地注意到了杨士奇和张辅、蹇义等人对那两名宦官的厌恶,不由得暗自摇了摇头,朝中无论是文官还是勋贵都看不起内廷的那些阉人,认为其不过宫里的奴仆而已,属于贱民之列,长此以往双方必定会在宣德帝驾崩后爆发激烈冲突。
值得一提的是,大明立国后洪武帝对宦官极力打压,也颇为鄙夷,说“此曹止可供洒扫,给使令,非别有委任,毋令过多”,还说“此曹善者千百中不一二,恶者常千百。若用耳目,即耳目蔽;用为心腹,即心腹病。驭之之道,在使之畏法,不可使有功。畏法则检束,有功则骄恣”。
不仅如此,洪武帝还规定内侍毋许识字,并于洪武十七年铸造铁牌悬置宫门,明令“内臣不得干予政事,犯者斩”,并敕诸司“毋得与内官监文移往来”。
可惜的是,永乐帝、洪熙帝和宣德帝都打破了洪武帝的禁制,进而逐渐促使了内廷的崛起。
正如李云天现在所担心的那样,历史上,宣德帝驾崩后,由于继位的正统帝年幼,故而宠信自幼陪侍的宦官王振,使得王振权倾朝野,内廷势力急剧提升,最终导致了土木堡之役的发生。
与朝中的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不同,李云天自永乐帝时期起就与宫中的宦官保持着一种良好的关系,因为他很清楚宦官的崛起不可阻挡,是一种历史的必然,是明朝皇帝为了巩固皇权的一种手段,因此与其跟宦官对抗倒不如选择合作,这样以后无疑会少很多麻烦。
而且,李云天由于常年在外征战,再加上讲武堂的地盘主要在西南、关外和河套漠南这些偏远之地,因此与宦官和五府六部都没有利益上的冲突,这也使得他得以从双方的争斗中脱身而出。
不仅如此,由于现在五府六部依旧处于朝堂上的主导地位,因此李云天在交趾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布局,暗中借助宦官的力量来对抗五府六部。
李云天相信,随着讲武堂势力的急速扩张,终有一天会触动五府六部的利益,由于李云天推崇新式科举和军制,这使得双方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势必会爆发一场激烈冲突,他需要宦官来对五府六部进行牵制,否则以讲武堂的力量很难与朝廷庞大的文官集团和勋贵集团相抗衡。
正是因为这样,李云天才把交趾海外贸易的一半关税交给宣德帝的内库而不是户部的国库,而内库的负责人正是宫里的宦官。
由此一来,李云天无形中就拉近了与宦官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在交趾海外贸易一事上在京城有了一个牢固的同盟,有那些宦官在宣德帝身边他就不用担心六部的人觊觎海外贸易所产生的巨大利润。
面对着利润惊人的交趾海外贸易,以六部为首的京城文官衙门早已经按捺不住想要从中分一杯羹,只不过由于交趾初定,再加上两淮盐案以及北元残部南侵,使得其无暇顾及此事,不过终究会对交趾海外贸易下手李云天不得不早做防范。
“查阅一下,看看镇国公八月初五的晚上是否留宿在宫里!”陈泰的声音打破了京畿都督府现场沉闷的氛围,面无表情地向那名消瘦宦官说道。
“杂家这就查!”消瘦宦官闻言向陈泰一躬身,在身旁那名宦官的帮助下取出了匣子里的两本账簿,将其中一本交给那名亲军百户查阅,自己翻阅另外一本。
由于文渊阁在紫禁城的东部,故而内阁的人员从东华门进出紫禁城,消瘦宦官和那名亲军百户查阅的就是东华门八月份进出宫禁的记录,上面详细记载了每天从东华门出入的人员信息。
由于大堂上的众人早就知道李云天初五在文渊阁过夜的事情,因此谁也没有在意消瘦宦官和那名亲军百户的这次查阅,私下里在那里低声议论着,暗自猜测着李云天如何从那些“反信”上绝地反击。
不过,有一个人的反应比较奇怪,那个人就是杨浦,他没有与身边的人交谈,而是慢条斯理地在那里品着茶,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副淡定从容的架势。
李云天敏锐地注意到了杨浦与众不同的反应,沉吟了一下后嘴角流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看来杨浦从堂审一开始就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故而才会如此的淡然。
“禀都督大人,初五并无镇国公进出宫禁的记录!”
就在杨士奇和张辅、蹇义等人饶有兴致地议论着李云天的反击之策时,消瘦宦官与那名亲军百户低声交流了一下,然后抬头望向与魏鑫和胡大海交谈着的陈泰,尖着嗓子说道。
“什么?”陈泰闻言顿时就是一怔,一脸愕然地望向了消瘦宦官,显得非常意外,魏鑫和胡大海也露面诧异的神色,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现场逐渐安静了下来,人们神情疑惑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谁也没有想到消瘦宦官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难道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八月初五在文渊阁留宿的李云天记错了时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