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2 / 2)

“我是这功法之灵,但也不全是……”她笑出几声细妙之音,“告诉你也无妨,我原名兰因,本是世祖指间一杆染墨的青笔,集四十二兽之毛为胎所制,曾替世祖绘下这世间穹光岁河、山经海脉。”

她目光又落到塔室内的图案之上:“这人拓印了我的画,倒也得我九成精髓。”

季遥歌脑中飞快闪过些什么,脱口而出:“这是《溯世》的天地二卷,既出自你手,那么第三卷呢?”

兰因望向季遥歌,须臾扬唇:“我只是一支笔,你该问执笔之人。人卷是世祖最后所绘,但他没有成功,这世间星辰可绘,山海可描,独人心难勾……我只知道,世祖所留的《溯世》三卷中,唯独人卷,仅有绘制之法,却无存品传世。”

她说话之时,《媚骨诀》的玉简化作一支青色毛笔,莹润似玉,笔头圆健尖齐,青杆之上刻有“兰因”二字。

季遥歌倏尔攥拳:“绘制之法?在何处?”

“你说呢?”兰因不答反问,又道,“我这残灵已经苟存万万年,余力耗尽,马上要走了。我无法回答你的,你可以去世祖羽化之地找答案。蜃海仙国的开启时间将至,你要小心……小心一个人,不对,他和我一样,我……”

这话说到紧要之处,她神情却是一变,化作狰狞之色,唇张着却吐不出言语,那杆青笔之上浮现数道黑符,将其紧紧缠住,青笔光芒渐渐黯淡。季遥歌冲上前去,手中灵光连施,灌入符咒禁制间,却如石沉大海。

“没用的,他不让我说。”兰因闭上眼,“去仙国找答案吧,那里有你要的东西。我得走了。”青笔随着她越来越轻的声音而缓缓湮灭,化作尘烟一点点散去。

在彻底湮灭之前,兰因眸光疾闪,季遥歌脑中又接过出现几个画面——云雾缥缈,重峦仙阙,与幽篁所绘有些接近,却无比空旷寂寥。她仿如垂眸旁观者,视线自仙国掠出,看到偌大城池外迷雾重重之地。

很快这些画面都随着兰因青笔的消失而消失,兰因虚像也化为尘烟,跟着她八百余年的玉简也化成齑粉,落入她掌心。四周的光芒陡然黯淡,再无余光闪起。季遥歌消化着兰因所带来的几重消息,漫无目的地看着这间屋子,屋中光线暗沉,只有壁上宝珠光华浅散,正中有一长条石案,案上摊着无数纸稿,其上符字潦草,她看不明白,不过看字迹应是元还所写。她俯身随意拨开凌乱纸稿,纸稿之下压有一书一绢,被她轻轻拈起。

那书残旧,不是玉简,是兽皮装订而成的册子,封面并无题名,只要下角处标有名姓——裴不回。

而那纱绢空白无图,竟与她从三星挂月阁的蜃海纱如出一辙。

她面无表情看着这两件东西,直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那是南岭虫谷的舆图。”

季遥歌转身,只见元还双臂环胸静立门外,熟悉的面容,却是陌生的目光,有着她无法形容的复杂神色,隔着这段不近不远的距离看她。

“这张蜃海纱与这本手札,你从何而来?”她问他。

在三星挂月阁的记录中,玄寰盗取之物,除了蜃海纱与那些典藉之外,还有一本裴仙亲笔所记的手札。

“说实话,我不知道。从我有记忆以来,这两件东西就跟着我了。”他摇摇头,淡道,“裴不回并非万华之人,他的来历成谜,而他一生都致力于回归故土,这本手札是他钻研回归故土途径的笔记,其中大量记载是关于《溯世书》的。他认为《溯世书》可以助他回归故土,不过很可惜,他并没完成关于《溯世书》的探究。溯世三卷,他找到了天地二卷,只余人卷。非是他找不到,而是当时世上根本没有人卷存在,所以后来他放弃了。岭南虫谷就是我与郁离分别之地,亦是楚隐巢穴所在之处,在我的记忆里,我是因为有了这张蜃海纱,才与郁离同赴虫谷。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亦无答案,如今与你所说,是身为元还的我仅知的所有内容。”

他并未瞒她,将这两样东西摊在她面前,本就打算开诚布公。

季遥歌没说话,看着元还走到自己身边。他目光扫过她手中之物,并不在乎,只继续道:“其实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当初你们进入方都之时,我在五狱塔中所绘的这幅穹光岁河阵图亦被启动,将我魂体带去方都。我原以为只是因地卷被触发引得天卷出现异常,后来才发现并非如此。这手札中记载,溯世三卷之间各有微妙联系,我近日方有所参透。天地人三卷,凡其中二卷相逢,便会触发召唤第三卷。那段时间,方都之内地卷与人卷相遇,所以我这里的天卷被触发,将我带去方都。当年裴仙未曾寻得,那件不存于世的人卷,在这千年之内,已被炼出,并且就在那段时日的方都之内,在你们一行人的某个人身上。”

这只是元还的推测,然而其中意味着什么,于二人而言都是不可明说的暗示。

季遥歌静静听着,无甚表情。

元还低低叹了声:“我不知道是谁在炼制人卷,也不知道炼来何用,以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消息来看,也许与数千年前的玄寰脱不了干系。你怀疑的事,我给不了你答案。如果我真是玄寰,你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