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瘪了的就是两人荷包,千里属于上等马,钱掌柜见送不成,抱个极低的价钱却被晏衡识破。两人掏空荷包,方才凑到一个像样的数字。
虽然钱没了,但卫嫤却无比踏实。她清楚有些钱能省,有些钱却是万万不能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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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隔了一日便是赏花宴,昨夜下过一场小雨,一大早空气中全是雨后清新的味道。
用完早膳,卫嫤盛装打扮一番。乌发高挽后插.上及笄那日柳夫人所赠凤钗,耳垂带一对猫眼石耳环,薄施米分黛后就着水银镜照一照,依旧是美到难以形容。满意之余她换好衣裙,想了想又戴上定亲时那只玉镯,在一家人惊艳的目光中,由谷雨扶着上了马车,一路朝柳府赶去。
马车内空间极为宽敞,三面皆可躺人的座位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斗地主斗地主绰绰有余。谷雨收拾起多余垫子,叠好放在她旁边,打量着车内满是惊奇。
“姑娘,这马车造得可真好。里面宽敞不说,坐上面一点都不颠簸。本来我还担心姑娘身上有伤,一路去凉州会颠簸的受不住。现在有了这辆车,我可放下一半心。”
卫嫤尤记得前日初见马车时的震撼,对谷雨的惊奇并不意外。抽几张垫子坐下,许是青石板路有些滑,马车走得很慢,这会四平八稳,几乎跟在平地上没什么两样。
坐得舒服,她也有功夫打趣谷雨:“你倒越来越像个小管家婆了,只放下一半心,另一半怎么了?”
“还不是姑爷家里那些人,一个个都跟世子夫人一样的不让人省心。姑娘,今个赏花宴世子夫人会去么?”
想着吴氏那半边高肿的连,晏衡那一巴掌听着不响,但力道却拿捏的极其好,正好让她能又疼又肿。偏偏大夫再怎么瞧,也只会说是一点皮外伤。而且脸离着肚子十万八千里,吴氏想赖也赖不上。
“大概不会去。”
莫说是脸肿了,就算脸没肿,以她曾经对柳家小姐做下的事,厚着脸皮过去也只会碰一鼻子灰。
“那太好了,姑娘……”
“谷雨,等会在人前要叫我夫人。”
谷雨先是惊讶,然后很快明白过来,她家姑娘已经成亲了。虽然有点不习惯,但瞧瞧如今他们坐的马车。姑爷一直骑马,这车还不是特意为姑娘置办的,还有姑娘身上穿的衣裳,这两天广源楼的早膳,这一切都是姑爷张罗的。他对姑娘这么好,那她改口也不是很困难。
“夫人,咱们快到了。”
掀开帘子卫嫤看向窗外,她还是第一次来权贵聚居的城西。比起商铺鳞次栉比、游人如织的热闹城东,这里深宅大院寂静而庄严,院前街道更加宽敞,街上多车马,极少见到行人。
马车拐过弯后,车辆逐渐多起来。谷雨坐在她边上,逐一说着哪辆马车属于哪家。前不久卫嫤恶补过京城人物关系,这会一一对应起来,看着马车样式、拉车马匹数因官职、爵位不同而各种差异,森严的等级一览无余,她逐渐严肃起来。
“谷雨,等下你就跟在我后面。机灵着点,按我先前教你的低眉顺眼,能不开口尽量别开口。”
谷雨也跟着认真起来:“夫人,若是有别家夫人喊我过去呢?”
“应该不会……”
卫嫤心道,虽然她是特例,但柳家赏花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去别人家做客总要讲礼数。那些大家夫人身边都带着伺候的,再不济有柳家丫鬟,怎么都轮不到谷雨头上。
然而事实证明,有些结论真不能下太早。
站在曲水亭边,卫嫤看向对面走来的贵妇。同样是菊黄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却多了几分老成持重。明明她看起来也就四十上下,但鼻翼上两道淡淡的法令纹斜往下耷拉,几乎要绕过唇角,为她面相平添了三分古板刻薄。
“这边倒是好景致,劳你身边丫鬟去倒两杯热茶来可好?”
支使人的话被她得格外自然,就像赏花到兴头上随性而为一般。即便卫嫤知道来者不善,一时间卫嫤也不好开口拒绝。
“客随主便,谷雨你便走一趟,问主人家要杯茶。快去快回,莫要让这位夫人久等。”
谷雨疾步向外走去,没走多远便遇到个丫鬟,问路之下被她引向花丛深处。见此卫嫤暗暗摇头,以有心算无心,对面都做到这份上,看来今天终究是不得闲。
妇人极其自然地挽着她的手,穿过亭子走到湖边:“年轻就是颜色好,差不多的衣裳穿你身
上让人眼前一亮。”
卫嫤注意着脚下,她可就这一件衣裳,比不得这些久居京城,从年前便知道京城大小安排,提前一个月甚至更久开始准备行头的大家贵妇。
“梅兰竹菊各有千秋,这一院子赏花的夫人姑娘,哪位不让人眼前一亮。”
“那倒是,只是可惜了我那妹妹。脸肿的老高,今日无法前来。”
卫嫤疑惑:“还未请教夫人夫家名讳?”
妇人声音有些威严:“我夫家姓赵,这些年一直随夫君西北任职,前不久才回京述职。兵部尚书吴大人的夫人是我小姑子。”
原来是赵家人,卫嫤听卫妈妈说过,镇北侯府世子夫人吴氏因与兄长年龄差距过大,几乎是被兄嫂一手养大。娘家所有人中,吴氏与尚书夫人赵氏关系最为亲近,几乎可以说是情同母女。
她的感觉没错,这人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到这她干脆装傻,一派“你婆家来头好大,小的失敬”的敬仰之态:“原来是赵夫人,赵大人此次回京述职,想必也有高升,恭喜夫人。”
这话刺到了赵夫人痛处,她在西北一呆就是十几年,好不容易夫君熬到正五品的凉州府通判。本想着这次西北大捷,回京述职定能更上一层楼。各处关系都打点好了,却被一个小旗搅合乱了。贪墨军功何等大罪,其严重程度甚至可以跟泄露军机相提并论。吴家劳苦功高尚能保全,他们这种稍微不起眼的便受了池鱼之殃。虽然皇上没明说,但却把述职的奏折留中不发。升迁之事一日未决,他们便只能呆在京城,做折了翅的笼中鸟。
赵家势微,这些年多靠嫁进吴家的大姑娘提携。尤其是他们这一房,夫君从一个小小的知县到一州通判,其中没少受吴家恩惠。甚至吴家这些年贪墨的军功,有一部分也落到了他们头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她丝毫不敢怨吴家。不过对捅出篓子的晏镇抚,她就没那么客气了。官场倾轧不分对错,向来是你死我活,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本来是该高升,但临到头出了点意外。”
被她目光灼灼的盯着,卫嫤明白这点意外想来就是晏衡。夫妻一提,顺带着她也步入了意外之列。
“哦?这些事我不太懂。”
赵夫人被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模样弄得胃疼,目光悠远地望着花丛深处,她颇有深意道:“有些事总得弄明白,不然一个不小心就会被绊倒,弄不好还要摔个米分身碎骨。常言说得好,朋友多了路好走。为官之人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群敌人要好。”
这是在拉拢她?
卫嫤迟疑,赵夫人虽然来者不善,但她这番话不无道理。当利益足够大时,化干戈为玉帛也格外容易。如果此刻倒向吴家……
那她和晏衡就等死吧!
墙头草是那么好当的?不说庆隆帝抬抬手指头,分分钟捏死他。晏衡以往与吴家作对那么多次,一干亲友皆是反吴小分队不说,前天他还亲手扇了吴尚书最重视的妹妹一巴掌。先前剑拔弩张,日后吴家能毫无芥蒂?加入吴党,晏衡大概一辈子只能游离在外围,出了事被随便推出去当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