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那小孩却是奶声奶气的叫了声“姐姐”。

沈妙的一颗心都要被这小孩叫化了,她上辈子生了婉瑜和傅明,可婉瑜和傅明五岁之前她都在秦国做人质。待回来后,两个孩子都已经学会规规矩矩的叫“母后”。沈妙自己都不知道五岁之前,她的两个孩子是何模样。眼前这小孩虽*岁,看起来却是不谙世事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起婉瑜和傅明。

沈妙微微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你哭什么?”

“先生问我问题,我答不出来,便打我手心。”小孩伸出手,露出红红的手心,委委屈屈的道:“我实在疼得很。”

沈妙想要逗逗她,就问:“先生考你什么问题呀?”

“先生要我写兔死狐悲四个字,可我默不出来。”小孩哭丧着脸。

若是国一这个年纪,默字都默不出来,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撇开沈妙自己不谈,傅明在这小孩这么大的年纪时,已经开始学着处理朝中的政事,虽然只是假装联系,但多少也能应对一些。虽然皇家少年多早熟,来广文堂读书的孩子也都是贵族子弟,不应当启蒙的这般晚。

那小孩还嫌抱怨的不够,继续哼哼唧唧道:“若是回去被爹知道了,定又会狠狠训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沈妙被这小孩哀哀戚戚的语气惊了一惊,又好气又好笑。想着这是哪家的活宝贝,也不知从哪里学到的这唱大戏一般的说法。她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小孩看着沈妙,沈妙如今也不过十四岁,加之她本身长得颇有孩童气息,看起来其实并不比这小孩大多少。但不知为什么,身上便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仿佛见过大风大浪,能安定人心。便是这小孩,闻言也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一字一句的说出自己的来历。

“我是京城平南伯家的二少爷,苏明朗。我爹是平南伯苏煜,我大哥是平南伯世子苏明枫。”

竟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自己的身价来历说了个一清二楚。

沈妙一愣,苏家?平南伯?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苏家和沈家都没什么关联。因为彼此在朝堂上是相悖的政见。苏家和谢家关系不错,平南伯苏煜和临安候谢鼎是很好的兄弟,苏明枫和谢景行也是自小玩到大的朋友,这两人关系好到什么地步呢?当初苏明枫死了后,只有谢景行敢去给他收尸。

是的,苏明枫死了。或者说,是整个苏家都灭亡了。先皇搜出苏家贪墨并私下贩卖兵马的证据,兵马之事,一旦牵涉,自然没有转圜的余地。

圣旨下的突然又迅捷,都没有过审,直接带军抄家就地处死。青天白日的,整个苏家的血从定京城东流到定京城西。

谢景行知道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整个苏家无一生还。而往日交好的人都没一个出面,还是谢景行亲自去给苏家主子收的尸,完了后谢鼎向先皇请罪,只道看在苏家也曾为了明齐立功的份上请求下葬。

先皇准允了,苏家的后事是由谢家一手操办的。沈妙记得很清楚,年关时候沈信回来知道了此事,还很是唏嘘了一番。

苏家的灭亡,就在两个月后,很快了,面前这个懵懂无知的小孩,也死在了那道冰冷的圣旨之下。

她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冷,一双眸子里隐隐泛出厉色。

小孩不由得瑟缩了一下,沈妙再看向这孩子的时候,语气便又如方才一样温柔了:“苏明枫?是不是最近立了大功,军马管得极好的那个苏家世子。”

“是!”小孩昂着头答道:“爹说陛下这次肯定会赏大哥个功名呢。”

沈妙笑了,她微微弯下腰,凑近小孩,轻声道:“你不是说你爹知道你答不出先生的问题,就会罚你么。我有个法子,可以教他不罚你。”

“是什么?”小孩儿眨着眼睛道。

“你须得答应我,不能让他知道是我告诉你的,我才说。”

“好。”小孩儿想了半晌,点点头。

☆、第十六章 狡兔死,走狗烹

苏家是掌管军马的大族,但凡掌管兵器、粮草、军马之类的大官,似乎总是要比别人格外高人一等。

苏家军马这一块上的地位斐然,自明齐开国以来,无不是管得服服帖帖。平南伯苏煜也是如此。在他看来,苏家花团锦簇,必然会长长久久的绵延下去。或许忠臣都会有这样一种想法,只要忠心做事,皇家必然不会亏待与他。

只是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这世上之事,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苏煜年过不惑,同夫人也算恩爱,虽有几房妾室,妾室所生的都是女儿。一共便只有两位嫡子,因此对儿子们的教育总是格外严厉些。

大儿子苏明枫年纪轻轻便已入仕,依旧是如他一样掌管着军马处的权力,甚至这半年以来做的比苏煜还要出色些。前段时间苏明枫同太医院的兽医们商量着改革了军马的一些规章,竟然每年因马瘟死去的军马数量少了一半,这可是件大功。只待下个月朝中军马统计反馈后,必然会因此给苏明枫赏赐。

赏赐倒是其次,主要是这其中代表的荣耀。苏煜已经年过不惑,如今苏明枫年纪正好,是该子承父业,扩大苏明枫名气的时候了。若是苏明枫再出色些,说不定会成为留给下一任储君的心腹人才。

大儿子如此出色,苏煜自然是高兴不已,可是小儿子却令他头疼。大约是小儿子苏明朗是自家夫人年纪颇大的时候才得的,夫人宠爱的很,是以便养成了娇惯的性子。莫说是如同大儿子一般优秀,便是在同龄人中也每每显得落后一些。

本来苏明朗不是长子,自然不用继承世子之位,是以蠢一点也没关系。可是苏煜是个倔强的性子,哪里容得下自家儿子半点不好。于是每次从广文堂回来考功课,小儿子训斥照挨,夫人护短照护,实在是有些鸡飞狗跳了。

这不,这一日,苏煜正在书房同苏明枫商量事情。父子俩在军马一事上有说不完的话题。苏老爷可得意了,生了这么个优秀的儿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说着说着便说到下个月关于苏明枫的赏赐便要下来了。

“依我看,陛下这次必然是封官。珠宝赏赐什么的暂且不说,爹只盼着你仕途走的更稳。如今匈奴蠢蠢欲动,军马之力更需重视。明枫啊,你只要得了陛下重视,日后咱们苏家只会越走越远。你弟弟年幼,苏家,还需你扛起大梁。”

苏明枫点头称是。他正是少年时期,眉目间亦有正气凛然。然而目光中也忍不住流露出几丝得意,少年郎最是争气性时期。更何况是来自父亲的肯定,便是他一向在为官之事上沉稳有加,此刻也是心花怒放。

父子俩俱是心情不错,便听得小厮在门外叫道:“老爷,二少爷回来了。”

正是苏二少爷苏明朗下学的时候。每日苏明朗下学,都会被叫到苏老爷书房中考验功课一番,今日也不例外。

苏老爷有些头疼的按住额心,看看优秀的大儿子,再看看蠢得小猪似的二儿子,实在有些滑稽。苏明朗每日来书房,最后只会把苏煜气的人仰马翻。

今日也是一样。

苏明朗慢慢的进了书房,撇了撇嘴角,叫了一声:“爹,大哥。”

他就像个圆滚滚的皮球,傻得可爱。苏明枫笑着摸了摸弟弟的头:“明朗,今日在学堂过的可还好。”

苏明朗抿了抿唇,没说话。每次他这样做,意思便是,过的不好,一点儿也不好。被先生训斥了。

苏老爷板着脸,对苏明朗道:“伸出手心。”

苏明朗瑟缩了一下,委委屈屈的伸出手,便见白白嫩嫩的掌心里,赫然有几条红痕,不是挨过板子的痕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