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夫人指着谢氏骂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后来薛典听说了后,大怒,但是他一介男儿,朱老夫人又是乔白之母,自己岂能跟她争吵?当下便不去乔家了而已。
可谢氏毕竟病中之人,给她那样诋辱,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就死了过去。
这日薛典把养真接到后,起初并没有说别的,只是养真看他脸上有些阴晦之色,不免猜测发生了什么。
薛典也不便重述那些不堪的话,只说养真回了乔府后自然就明白了。
到了乔家,薛典也不进内,只让得善得良、杏儿跟齐嬷嬷陪着。
乔家之中,众人接了养真,包氏的脸上先有些小心翼翼的。
按道理本来要先去拜见老太太的,养真却问道:“听说太太病了,不知怎么样了?”
包氏道:“原本已经好了很多,可是……前儿又反复了。只是侄女儿你回来了就好了,嫂子见了你必然高兴,心一宽,当然就好的快了。”
因见养真不去老太太上房,包氏想提醒她,却又不敢多说话。
养真来至谢氏房外,还未进门就嗅到一股浓烈的药气。
正要入内,就听到里头有人低低地说道:“这可怎么办,四姑娘是很孝顺太太的,要是看太太是这个样子,会不会怪罪咱们?”
另一人道:“凭什么怪罪咱们?又不是咱们把太太害成这样的,再者说,明明是她自己不知道检点……”
养真双眼蓦地睁大,旁边包氏见势不妙忙咳嗽了声,里头瞬间鸦雀无声。
养真迈步入内,放眼看去是两个面生的丫头,却并不是昔日伺候谢氏身旁的。
那两个丫鬟早屈膝行礼,脸色有些惶恐。
养真不等她们说什么,便冷然地先转到里间。
来至榻前,却见谢氏歪着头躺着,短短数月,竟瘦成了一把骨头似的。若不是还能见到胸口微微的起伏,让人以为她已经……
“太太!”养真止住呼吸,脑中微微一昏。
此刻养真想起在梦中所见,心中懊悔不已。
自己之前只因为担心赵芳敬,一心想去南边,所以忽略了谢氏,倘若谢氏因为这个而亡故,却叫她如何过的去?
养真连唤了几声,谢氏才听见了,她慢慢睁开眼睛,见养真在跟前,枯瘦的脸上勉强地露出一抹笑:“是……养真回来了吗?我是不是又做梦了?”
养真忙握住她的手道:“是我回来了,太太、你怎么就病倒了?”
谢氏还没开口,有些凹陷的眼窝里便涌满了泪:“我、我没事,只是看到你回来……就好了。”她断断续续地说了这句,眼睛一翻,便又晕了过去。
养真的心怦怦乱跳,幸而大夫在这里,忙叫来查看,才知道是晕厥了。
看一眼谢氏苍白枯瘦的脸,养真定了定神,来到外间。
她看向那两个伺候谢氏的丫鬟:“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们?太太身边的珍姐跟小红呢?”
两人彼此对眼一眼,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原先老太太说珍姐跟小红伺候的不好,所以才让我们两个替了他们了。”
“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两个丫鬟有些答不上来。
原先伺候谢氏的珍姐跟小红,因为先前给朱老夫人痛骂乱放野男人进来,老夫人又叫在门上打了一顿,现如今关在后面柴房里,准备找人来卖掉。
包氏见丫鬟们不敢直说,只得上前飞快地跟养真解释了几句,并没有提薛典半个字,只说是老太太看那两个丫鬟不顺眼,觉着她们粗心,所以做主换了两个。
养真冷笑了几声,又问道:“既然是这样,你们两个自然比珍姐跟小红更妥帖了,那么我来问你们,方才你们说什么‘不检点’,是怎么回事?是谁不检点,怎么个不检点法儿?”
两个丫鬟哪里敢说。养真道:“我既然听见了,就一定得问个明白,你们说明白了,今日的事不跟你们相干,我自然找那有关的人去。你们要说不明白,就怪不得我了。”
齐嬷嬷道:“还不快说,是等着给打嘴,还是挨板子?”
那两人吓得跪在地上求饶,只得哆哆嗦嗦的说道:“姑娘饶命,其实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像是先前大太太病了,那位薛先生时常过来探望,老太太知道了就骂太太不守妇道,把薛先生骂走了……然后就调了我们来了。”
养真早就觉着薛典的反应异样,却想不到竟是这样的真相,一时惊呆了。
包氏呵斥道:“混账东西,让你们来伺候太太的,只管胡吣,又把这些荒唐的话跟姑娘提……也是活该给打死的!”
当下不顾两人求饶,便命人把这两个丫鬟拉出去狠打。
养真见她如此,倒是省了自己的事。
只不过她心中还回想着两个丫头才说的话,很有“惊魂未定”之感。
包氏见她半天不言语,便陪笑着说道:“这些话侄女儿原本听不得的,也不要放在心上,你才回来,路上一定劳苦,又着急来探望太太的病,倒也要留意自己的身子才好。”
养真回过神来:“他们刚才说的,是说薛叔叔跟太太之间?这话是谁传出去的?”
包氏一愣,养真是个没出阁的女孩儿,年纪又小,本来该避讳这些男女私事的。
若是别的女孩儿,方才听丫鬟那样说,早就该羞愧不已、脸红耳赤地回避了,没想到她居然又问自己。
当下包氏便将在屋内的下人都屏退了,才叹了口气,对养真说道:“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像是底下人嚼舌,无意中给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那个脾气……侄女儿也是知道的,先前因为大太太的病要用人参,府内没有,我又拿不出那许多银子,云儿还把你送给她的金花拿出来让我典当了买人参……谁知老太太偏知道了,把我跟云儿都骂了一顿,金花虽然赎回来了,却到底又在老太太手里‘保管’了去……”
养真越发听了这些内情,悚然动容。
包氏停了停,看一眼养真脸色,见她默默地只是听,便又继续说道:“那些日子大太太病的不好,又是薛先生回来,他大概是关心情切,不免多来了几趟,想必是因为这个招惹了人家的闲话……大太太是个多心的人,给老太太说了几句自然就受不了了,如今侄女儿既然回来了,你多劝劝她,想必就好的快了。”
养真后退一步,缓缓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只顾发呆。
包氏以为养真是因为听说这些荒唐的话,一时消化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