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坊宿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停满了各式车马,一些身着护卫服装和作随从装扮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闲聊着。
外人一见,就知道今天宿国公府有大事,府内必是贵客满座的场景。
此时,宿国公府正厅内,气氛已然非常肃正。
李世民端坐于正对厅门的主座上;紧挨着主座的左侧,是赵云泽的座位;孔颖达此时已立于李世民的右侧。赵云泽和孔颖达,与李世民坐的主位,呈八字形斜对。前来观礼的宾客,则分两排坐于正厅两侧。身份地位高点的人,自然坐到了那些沙发上,身份地位稍微低点的,就只能像往常一样跪坐于软垫之上了。
这里有两个人例外,那就是李世民和赵云泽。按说,论身份,自是李世民最为显贵,而赵云泽则是今天的主角之一,但他俩都没能享受到舒适的沙发,反而都是跪坐软垫。
这或许是孔颖达的安排,因为这位老夫子,是十分注重古礼的。
“吉时已到,弟子入内,正衣冠、净手——”
孔颖达的唱礼声响起,程处默从正厅门口进入,迈着方正的步子,走到了正厅前方。有男性仆从将一个水盆端到程处默面前,程处默上下整理了下衣袍,然后将双手浸入盆中清水中。
所谓的正衣冠,即儒家所倡导的“先正衣冠,后明事理”,所谓的净手,即为“净心”,寓意去芜存菁,一心向学。古代拜师礼仪中,也有将“净手”一项放在后面的程序中的。
待程处默用清水将手心手背各轻抚三次后,又有仆从递上新手巾,程处默拭干了双手,静立一旁。
孔颖达面向李世民,禀奏道:“陛下,今有大唐宿国公程知节之子程处默者,欲拜入大唐翊麾校尉赵云泽门下,修文习武,上报朝廷,下安黎庶。应赵云泽所请,欲以陛下替代赵云泽之门祖师,受程处默大礼,陛下可应准否?”
此言一出,包括李世民在内,众人皆感到错愕。
按说,行收徒拜师之礼,厅堂正中是要挂祖师爷画像的,可今天正厅之中并未见挂有画像。李世民来至后,孔颖达直接安排他坐了主位,当时宾客们还略感诧异,以为只是李世民的君王身份使然。可现在,孔颖达忽然说按照赵云泽的意思,要让李世民替代他门中祖师爷受程处默大礼,众人都不明所以了。
李世民望向赵云泽,小声问道:“云泽,这是为何呀?”
赵云泽站起身,先是对着李世民躬身施了一礼,又对厅中众宾客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列位大人,赵某不才,被宿国公点为西席。然,赵某自知学识浅薄,虽愧应宿国公所请,但也诚惶诚恐,深怕误人子弟。赵某本为山野之人,虽追随恩师学艺十数载,但所学之技广杂不精,并未能承继恩师衣钵,实不敢冒恩师之名再行传艺之事。”
赵云泽说到这里,李世民的脸色不好看了,你既然怕污了你师父的名声,为何又拉朕来充当你门中祖师爷受礼呢?
“处默拜赵某为师,赵某欲授处默之艺,皆为实务,乃是为他今后尽忠王事之用。”赵云泽继续说道,“若道及安国惠民实务技艺,我师徒二人,今后都离不开陛下的点拨,是以,赵某斗胆,恳请陛下受我师徒一礼。”
赵云泽的话说完,李世民眉开眼笑了。他听出来了,人家赵云泽的意思是说,虽然今日是赵云泽收徒,可实际上,这个徒弟却是为他李世民培养的。而且,赵云泽那话里的意思,不光是程处默要认他李世民为祖师爷,就连赵云泽自己,以后也算作他李世民的门人了。
虽然赵云泽自称以前是有师父的,可门人和徒弟是不同的概念,这并不算是背弃师门。再说,也没有哪条礼教规定,一个人一生就只能拜一个师父。
对于赵云泽的这个态度,李世民是非常欣慰的。他自己也曾经说过,要把赵云泽变成帝党,如今赵云泽非常含蓄的主动投怀送抱,李世民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不光李世民觉着赵云泽说的话贴心,就连那些观礼的宾客,此时对赵云泽的话也挑不出一点毛病。人家赵云泽说了,他要教给程处默的是报效朝廷的实务,既然是这样,那不光赵云泽师徒少不了皇帝的点拨,换成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也不敢说自己在实务上就不用皇帝点拨了。再推而论之,那让李世民充当祖师爷受礼,也自然说得过去。
真要给赵云泽挑个毛病的话,那就是这小子太聪明了,竟然把收徒和向皇帝表忠心联系到了一块……如果“聪明”也算是一种过错的话。
“云泽有心了,既如此,那朕就愧受处默一礼吧。”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
孔颖达会意,连忙站直身形高喊:“授业者赵云泽,领弟子程处默,向陛下拜礼——”
因为拜师仪式还没完成,此时孔颖达所喊的“弟子”,并不是“徒弟”的意思,而只是代表程处默的小辈身份。如果正式完成了拜师仪式,那就应该喊“领门下弟子”了。
孔颖达喊完,赵云泽和程处默忙走到李世民面前,赵云泽在前、程处默在后,对着李世民很正式的叩首行礼。赵云泽三叩,程处默九叩。
李世民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礼毕,起——”孔颖达又喊了一嗓子,赵云泽和程处默起身。
“程处默再跪,拜师父——”
待赵云泽坐回原位,孔颖达继续主持后面的仪式。程处默向赵云泽下跪,行三叩首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