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节(1 / 2)

秦氏有好女 南方赤火 2504 字 12小时前

她没有听到,似乎只能看到眼前的伤兵和药粉。

魏军医皱起眉,他原先觉得这个秦夫人不对劲,却说不出不妥来,这下清楚了——她做出上城楼的决定并没有经过权衡,而是下意识让他们把她带去;到了这里又开始异常专注地履行职责,从她手底下过的病人大概有二十几个,她不喝水、不休息、不说话、没有表情,刚到时还像个新入营的普通人,存有好奇之心,可现在冷静得怕人。就是上过许多次战场的军医也不能做到她个程度,对于一个年轻女郎来说,太不寻常了。

罗敷感觉不到劳累,一个又一个伤兵躺在面前,她心中反而愈加轻松。那些让她沉重不堪的东西统统不见了,她涂抹膏药,拿起剪刀,给布条打结,一切都顺理成章,不需要费力思考,也没有人打搅她。

一个硕大的水囊塞在了她的手里,她怔怔地抬起眼帘,清凉的水溢了出来,手套上殷红的血迹被冲刷开,一滴,又是一滴。

疲倦只是一瞬间的事。

她的脑子里乍然响起嗡嗡的轰鸣,心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好似要跳出来一般。手臂的酸痛让她拿不稳工具,当啷一声,残留着血丝的刀片落在地砖上。

“喝口水。”魏军医苍老的面孔在油灯下格外严肃。

罗敷喘息着,抱着水囊吞咽了几口,嗓子火辣辣地疼。

“第一次见到伤兵难免紧张,大人想做个模范,不急,可是身体最重要。如果军医累到了,谁来给那么多士兵疗伤?”

罗敷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我知晓了。”

江上传来嘹亮的号角,水军鸣金收兵。

王遒待最后一只船从空阔的江面退走,才下令结束防守,加固城墙。果然如今上所说,水军将领出人意料的保守谨慎,想必还没有接到越藩全力攻城的指令,不愿擅自动用所有火器的力量。

魏军医清点了受伤人数,记在折伤薄里,罗敷想自己添几笔,却发现笔尖颤抖得根本无法写字。

余守中担心道:“下官这就叫人带您随伤兵的车回营休息,这一晚下来就属大人最累,不睡的话吃不消。”

残夜将尽,天光熹微,罗敷眼前发黑。她知道其中的道理,却仍不愿回黎州卫大营,咬牙道:

“棚屋里还有地方,搭个帘子,就在里面躺个把时辰。”

余守中忙道:“下官帮大人守着,大人好好睡会儿。”

罗敷在青布帘围出的小隔间里褪了黑袍子,当枕头枕在颈下,一挨着柔软的布料就不省人事。

余守中在外头乖乖守着,好脾气地和经过的人打招呼。黎明时太阳从城头升起,彤红地照亮大地,棚屋的缝隙挡不住光线,他怕院判睡不好,又不便进去把帘子堵严实。

棚屋里突然冒出骚动,伤兵和军医们睁着惺忪睡眼,互相传话:

“陛下来城门巡查,王将军让大家该休整的休整,不要慌张。”

这话传到余守中耳朵里已是迟了,侧门的门帘被人一掀,露出个逆光的人影,素衣玉带。

“臣……”

今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抛下他径直进了隔间,留他和河鼓卫大眼瞪小眼。

罗敷睡得很沉。

阳光铺在她的鼻尖,她浑然不觉,幽黑的睫毛安静地压在肌肤上。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浅浅的呼吸,他屏息凝神地俯身,指尖将将触到那抹光斑,又转而拾起地上的茅草,一根根地把疏漏的地方塞住。

光线暗下来。

他蹲下,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带上帘子走出去。

第145章 绝婚

南安楚州,越王府。

后院走水,犯人丢了,失踪的王妃元氏没有找回来,张夫人的孩子也没保住,越王卞巨憋了天大的一股火气。

他在南安都司里沉着脸训话,从早上到下午都没歇过,官员们一个个蔫头耷脑,腹中饥渴。

南安州牧方继从来就是个摆设,议事堂中不见他的身影,倒也没多大影响。都指挥使不敢坐,其余人就更不敢坐,此时堂中寂寂,惟有越王痛斥朝廷的吼声分外响亮。

“谢指挥乃是本王多年至交,他死得如此凄惨,本王若不能给他讨个公道,便无颜去面见他一家老小!”

王爷都把谢娄的眼珠子和胳膊寄回去了,还想着颜面。都指挥使默默道。

“如今大汉王家子孙不孝,高祖在天有灵,定看不过同宗相残。奈何殿上小儿欺人太甚,本王多年来在南安循规蹈矩、安分守己,他竟还是容忍不下,定要带兵踏平本王的封地!皇室人丁不旺,远离京师的藩王只有屈指两个,王放铁了心要削藩,实在是不遵礼法,罔顾人伦。本王倒要看看,南三省这地头上,谁说话才算数!”

“愿听殿下差遣。”都指挥使顺溜地说。您家里孩子生了好几个,也不算子孙不旺。

武人耳朵尖,他朝远远的屏风望去,一个楚州卫的千户急匆匆地领着个小兵进堂来。

官员们重新打起精神,应该是前方的吴将军来信了。

千户将书信交给州卫指挥使,州卫指挥使又双手捧着交给都司……都指挥使还没碰到,上了火漆的信函便到了越王手里。

卞巨眯眼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忽然哈哈大笑。满屋子的官员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松了口气,纷纷照葫芦画瓢地笑起来。

现在的人一言不合就要眯眼睛,王爷眼睛还小。没有接到信的都指挥使一边跟着笑一边腹诽。

“天子就在绥陵城中。”

一句话撂下,笑声戛然而止。

越王捻须道:“都别站着了。”

都指挥使带头坐下,文官们酸胀的腿得到解脱,露出又痛苦又快慰的神情。

“本王早就觉得这段时日京中处理政事过于松散,不是原来的作风,谁也不好断定天子是否在洛阳,果然被本王料中。吴将军十年前与本王一起朝觐过,况且他眼力不差,做事又谨慎,万不会看错。诸位觉得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啊?”

王爷就是喜欢抛砖引玉,否定下属后会非常有成就感。于是都指挥使谦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