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就算是我请几位老长官的,过个几天,我这馆子也就关门大吉了。”
“怎么就不干了?”
“我倒是想干,干不下去了。今儿个衙门里下令,以后每月要交三两银子的税,外加厨子一年五两人头税,小二一年一两人头税。我算计了一下,如此交下去,一年干到头,不仅不赚钱,还得往里面搭钱,还干个什么劲儿?”
“唉,如今也不就你一家如此,别人家的日子也是一样。”
“钟鼎这个王八蛋,他才来几天,就这样搜刮民财。不仅是我这里,来往的行商,手艺人,庄稼人,都得交税了。如今下面简直是民怨沸腾。当初珉长官创下的大好局面,如今毁于一旦。”
“这就叫做兴家难,败家易。当初珉长官呕心沥血,励精图治,才开创了卜奎的大好局面,何参将萧规曹随,亦步亦趋,虽然没有什么开创之举,也保持了卜奎繁荣兴旺的景象。如今钟鼎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卜奎就变天了。”
冯奎说着,自顾喝了一杯。
“赵团长,你是否看见,这些日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离开卜奎了?以往每天几乎都有人来,如今的卜奎,是只见人往外走,很少往里面进了。即便是外面来了人,也不过是在这里中转一下,就往北海去了。如今的卜奎,是再也留不住人了。过几日,我关了铺子,也要走了。”
“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去北海啊,珉长官在那里,我自然是要投奔他去的。”
“去了也好,说不定将来我们几个也去呢。”
“赵团长,我听说流人事务也要改回以前的样子了?”
杜青山如此一说,赵大海几人立刻就不说话了。
按照钟鼎的计划,贾珉在卜奎配所进行的流人事务改革措施,将全部废止,一切都恢复到贾珉以前的样子。
“这几年,卜奎配所的流人,无论是脱逃率,死伤率,都是最低的,流人经济也赚了不少钱。若是改回以前的老样子,流人吃不饱,穿不暖,住的冷,活不下去,到时候,又得生乱了。”
“算了,这事儿咱们也管不了,随他折腾去吧。你什么时候走,告诉我一声,到时候把你嫂子也带上,一起去北海。我也得寻条后路了。你们俩呢?”
赵大海说着,看向了冯奎和徐明涛。
“你都如此,我们还有什么说的。我俩其实也早就有此意,只是故土难离,才踌躇不定,如今看来,不下决心也不行了。这卜奎是完了。”
“赵团长,我还听说,钟鼎要向北温都拉鞑靼人讨要七十年贡赋,否则就要对他们用兵,不知是真是假?”
这件事情,钟鼎刚到卜奎时,就提出来了。
当时赵大海就曾经跟他说过,当初王子腾在此做钦差时候,朝廷曾经答应不要贡赋了。
如今再讨要,恐怕激起鞑靼人的反抗。
当初南温都拉的希德哇人虽然撤回去了,但是,鞑靼人的另外两大部落,力量基本上还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现在要是对鞑靼人用兵,别说钟鼎这三千人,就是再来三万人,也未必就是鞑靼人的对手。
“此事还未定下来,如果钟鼎不傻,应该不会做此傻事。”
“哼,就凭他那些人还想跟鞑靼人打?以为他是咱们府兵团啊?他们也就欺负一下平民百姓能耐罢了。”
几个人边喝边发牢骚,喝了两个多小时,这才离去。
赵大海心里郁闷,连兵营也不去了,就直接回家。
一枝花正在逗孩子玩儿,见赵大海回来,就埋怨上了。
“怎么又在外面吃酒了,吃的这么多?”
“不是别人,跟冯奎和徐明涛在杜青山那里吃的酒,这两日,你收拾一下东西,杜青山要去北海投奔珉长官,你带着孩子,跟着他一块儿去。冯奎和徐明涛家里,也一块儿过去。”
“这回想明白了?那个钟鼎一来,我就看出苗头不对,偏生你们还不相信。平儿姑娘和沈姑娘都走了,若是这里好待下去,她们还能走?”
“咱们毕竟跟他们不一样,人家本就不是卜奎人,咱们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哪里就舍得离开。”
“你倒是土生土长的,可那钟鼎是么?再说了,杨林多么精明的人,都去珉长官那里了,就你们还想不开。”
“哪里就是我们想不开了?这不是官职在身么。”
“你可别再跟我说什么官职不官职的了。你知道么,南温都拉四大部落又要反了呢。”
“哪里就会那么容易反了?”
“如今钟鼎在那里征税,你知道么?”
“原来不也征税么?”
“那可不一样,如今征税翻了两番呢。这些捐官们去了,又跟当年的那些捐官一样,一到那里,就开始修衙门,征用民夫,派下徭役,搜刮民财。”
“哪里像咱们府兵团的官儿在那里那样,自己带着毡房,自己带着马,自己做饭,不与民争利,尽是做好事儿。珉长官那样的好人不得志,钟鼎这样的坏人,倒是越来越飞黄腾达。如今这朝廷,我看是越来越完了。”
“行了,说这些也没用,这里我也呆够了。这所宅子就留下来,去年盖的新宅子,就卖了吧。”
“还卖给谁去?如今卜奎人都往外走,外面的人也不来了,谁还买?卖不出去了。你没看新城那边儿的铺子都关了不少么?这卜奎也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