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参将坐下,说话有些感慨。
“南温都拉那边情形可好?”
王子腾问道。
“还好,没想到,从府兵团派去的这些人,果然跟别人不同。那些牧民们,对他们赞不绝口。都说跟朝廷派去的官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听了,简直抬不起头来,令人羞愧啊。”
“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差异?”
“去年朝廷派去的那些捐官,一到了南温都拉,就个个耍威风,不是捞钱,就是纳妾。整天吃喝玩乐,不干个正经事儿。”
“如今府兵团去的这些人,都是自己带着毡房,带着吃的,自己起伙造饭,不吃部众一点儿东西。每日里骑着自己的马,没有一个闲人,都在忙着做事。不是给送粮送盐,就是帮着牧民买东西,卖东西,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一个是去添乱,祸害人家。一个是去造福,帮助人家。两下对比,高下立判。评价自然泾渭分明。真是没想到,贾怀远治理卜奎,竟然会达到这种程度,不仅仅是军务,即便是民事,都能做的如此出色。”
何参将这一番话,都是有感而发,这些事情,若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他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
这再一次刷新了他对于卜奎、府兵团、贾珉的看法。
“是啊,来的越久,对卜奎了解的越多,就越觉得怀远的不凡,只可惜,这样的人才,竟然不能为朝廷所容,实在令人遗憾。”
江师爷喝了一口酒,也发起了感慨。
“遍观古今,大凡大战之后,都会发生兵灾、饥馑、混乱、病疫。此次两万多战俘,就这样给收了回来,实在是大功一件。怎么说都不为过。”
“两万多人就这样安置了下来,没有发生兵灾和混乱,实在难得。如此舍得花钱,也是少见了。若是等到我们请求朝廷拨下银子,不着要等到何年何月。”
“朝廷拨银子?只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罢了。战事都结束快一年了,那么多兵卒被鞑靼人掳去为奴,就没见到朝廷有一个人张罗着弄他们回来的。朝廷把他们早就忘了。”
一起这事儿,何参将就生气。
“吃酒吃酒,你们两个不要乱说话。”
王子腾觉的他们说的有道理,但是,到底还是不能跟着他们一样,随便说话。
“我们自然是知道轻重的,只是在家里没有外人才说说而已。”
“此次收复南温都拉,世翁此行算是功德圆满,不知皇上何时会召世翁回朝?”
“唉,不召也好,就在这里多待些时日,倒也不错。回去了早了,倒也未必是好事啊。”
虽然现在收复了南温都拉,王子腾并没有多大的兴奋,隐隐地,近日还常有忧患之感。
关于收复南温都拉的奏折,早就已经递上去了。到现在,也没有等到他期望的回复。
反倒是弟弟王子胜和儿子王信来了一些消息,叫他有些烦恼。
取得了收复南温都拉这样的功绩,并没有在朝廷引起多少正面反应。一些关于卜奎的传言,倒是叫他忧心忡忡。
尤其是信中所说的那些关于肖道宗奏请裁撤府兵团的事情,引起了王子腾的警觉。
“世翁可是为了裁撤府兵团的传言烦恼?”
王子腾没吱声,何参将倒是说话了。
“不会吧,别的府兵团裁撤了,倒是应该的。练来练去,也练不出个什么名堂。倒是卜奎府兵团,是万万不能裁撤的。立下如此不世之功,皇上再糊涂,也不至于做出自毁长城的事吧?”
“我倒是觉得世翁的担忧不无道理。”
“江师爷,你越说我是越糊涂了,你说说,为何要裁撤卜奎府兵团?”
何参将想不出任何裁撤府兵团的理由。
“这理由嘛,倒是现成的。其一,如今温都拉大局已定,鞑靼人对卜奎已经构不成威胁,没有府兵团在这里,卜奎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儿,鸟尽弓藏。”
“其二,树大招风。府兵团太强,连续立下重大战功。只要有府兵团在,人们就忘不了十五万大军的惨败。也正是因为府兵团能干,才衬托出别的军队的无能。没有了府兵团,就显不出他们的无能了。”
“其三,贾怀远当初极力反对开战,结果证明他是对的,朝廷那些人是错的。府兵团又连续救出太子,公主,收复南温都拉,更叫那些人没脸面了。只要府兵团存在一天,就向世人证明一天他们的错误,他们就觉得难堪。只有府兵团不在了,人们才会渐渐忘了此事。”
“江师爷,这不可能吧?”
何参将虽然是跟江师爷说,眼睛却看向王子腾。意思是想听听王子腾的看法。
“算了,别提这事儿,吃酒。”
王子腾避开了这个话题。
虽然没有回答,但是,江师爷的看法,他是赞同的。
他身居高位,对于皇上和朝廷,有着更深的了解。江师爷分析的那番道理,才是皇上和朝廷的行为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