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涛要送我们去车站,我拒绝了。他只送我们到了警局的门口,警局外面的记者还都扎堆等着马涛,马涛头疼,跟我们道别就赶紧逃回局里去了。不作逗留,我们回宾馆收拾完行李便出发了,我们坐的是回粤市的大巴。
我答应过江军。等这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陪他回粤市找找,看能不能有王鑫的下落。江军掏出手机。再一次拨打了王鑫的电话,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多少次打这个电话号码了,但是结果都一样,没有人接听。
我和许伊都安慰江军,说王鑫不会有事,江军勉强一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雨后的路面泥泞异常,车子一路颠簸。许伊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跟我说了一声谢谢。去完粤市之后,我会陪许伊回她的老家,祭拜她已经死去的父母,这也是答应她的。
许伊的父母是商人,发了小财,车祸死去之后,许伊继承了父母的财产,正是因为如此,1995年那个手机罕见的年代,她才拥有一部小手机。许伊从不对我多提她父母的死,但却带我回老家祭拜过。
终于,车子在粤市的车站停了下来,我们打了一辆的士便往江军家里去了。江军坐在副驾驶,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紧张。江军回过头来跟我们说,他心里的感觉很不好,离家越近,他的心跳就越快。
终于,我们到了江军家的那片小区,江军掏出钥匙,很快把门打开了。家里没人,窗帘也全部被拉上了。粤市的雨停了,但没出太阳,屋子里很暗。江军来不及开灯,就往王鑫的房间跑。
我打开灯,王鑫的家里还是和之前一样,非常干净,就连屋里穿的鞋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这样子,像是王鑫离开家的时候特意打扫过的。唯一和之前不一样的便是窗口上的那几盆植物了。
好几天没有浇水,盆栽上的泥土都变得有些干涸了,叶子还是绿的,但却没了往日的生机。我抬头,客厅里的墙壁上,木质相框里的那张黑白照片还是依旧夺人眼球,那是年轻时候的王鑫,他的身边,站着他的妻子。
很快,江军从王鑫屋里出来了,他说他什么都没有发现,于是他又钻进我和许伊住过的那间房间。我和许伊则踏入了江军刚刚才出来的那间房,床上的被子叠的很整齐,屋子很简洁,但却显露出大方。
王鑫房间有一张很大的桌子,上面摆满了毛笔,桌子上还有一幅字卷,上面写的是前人为警察题的词,这首词,几乎每个警校的学生都会背。词里透露着警察的正义和理性,这也是每一个刑警想要追求的目标。
我观察了一下屋子,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我和许伊出屋子的时候,江军还在另一间房间,他正坐在椅子上,颓着肩。我和许伊正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江军,江军站了起来,他说不用再浪费时间了,不管是王鑫出事了,还是他刻意躲起来,我们都找不到他。
江军说完,径直走出了房间。我和许伊跟上去,出门前,我瞟到了餐桌上的一页纸,这个最明显的地方,我们竟然没有察觉。
“等等!”我叫住了江军,江军和许伊顺着我的目光望了过去。
我走到餐桌旁,拿起了那页纸,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龙飞凤舞的毛笔字,落款是王鑫,这是王鑫写给江军的信。我没有看信的内容,直接递给了江军,江军顺着上面的字一个一个地看了起来,很快,江军皱起了眉头。
看完之后,江军把那页纸递给我,示意我看看。
王鑫说他不知道江军什么时候会回来,并发现这页纸。但是他有预感,江军会比他更早回来。看到这里,我稍微放心了一点,王鑫有打算回来,就说明他发生危险的可能性降低了,我继续往下看。叉估医划。
王鑫说如果江军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他还没有回来,就让江军好好地继续跟着我,如果在这期间,有人跟他说起任何关于他和江军之间的事情,希望江军等他回来,让他有个可以解释的机会。
王鑫并没有说是什么事,但我们三个人都明白,王鑫说的是他杀了江军父亲的事情。接下来,王鑫又交待了很多江军生活上的琐事,从字里行间中,我能感受到王鑫对江军的爱意。书信里有一句是写给我的,他希望我能好好照顾江军,并说总有一天,江军会发光发亮,给我意想不到的帮助。
“莫忘初心,勿念。王鑫。”这是信的最后一行字。
我把信还给江军,江军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江军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他说王鑫既然这么说了,那他也不再多想,王鑫说他会回来,就会回来。除了江军身世的事情,王鑫从小到大都没有骗过江军,所以江军决定再相信王鑫一次。
从王鑫家出来,江军的心情好了很多,至少他确定王鑫不会出事了,但我却觉得奇怪。王鑫推测我们中途会回来,这并不难理解,他一直把手机关机,我们肯定会担心地回来找他,可是王鑫似乎早就猜到有人会跟江军说二十年前的那件事。
带着困惑,我们马上又来到了火车站。许伊的老家也在南方,离粤市不远,坐火车只需要半天。
我们到许伊老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许伊带我们回她的家里住下了。许伊的旧居在当地算好的,毕竟父母趁着七八十年代的机遇赚了不少钱。家里太久没有人居住,有点起灰,我们只住一晚,所以只是稍微打扫了一下。
江军早早地就回房去睡觉了,我和许伊坐在客厅里一直候到凌晨才回房。客厅里摆着许伊父母的遗照,许伊抱着照片哭了很久,直到眼眶都红肿了才停下来。躺在许伊身边的时候,许伊连做梦都叫着她的父母,我替她盖好被子,睡下了……
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许伊买了花圈和鲜花,我们一行三人上了埋葬许伊父母的那座山。许伊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她的家里还有其他亲人,太久没人打扫,坟墓前满是落叶和掉落的枝桠。
许伊站在坟墓前发着呆,我和江军则把花圈放在一边,打扫起坟墓来。树枝太多了,我们一根一根捡起来扔到一边的杂草里去,再看许伊的时候,她又是泪流满面,我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到许伊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许伊彻底控制不住了,声嘶力竭地哭了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江军叫了我们一声。他问许伊,是不是有人来看过她的父母。
我们不明所以,顺着江军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树枝底下埋了一束鲜花,看样子,鲜花应该是前几天才被人放在这里的……
第148章 鲜花,争吵 感谢
许伊擦去脸上的泪花,走到了坟前。
弯腰,捡起花。
我和江军都走了过去,许伊一脸茫然。盯着她手里的鲜花出神。鲜花已经被压扁了,上面满是露水和雨水,拿起来的时候还湿答答的。虽然残缺,但却能辨别出来,这束鲜花放在这里并不久,它的花瓣的是被风雨吹打掉的。还没有枯萎。
我往压着鲜花的那片树枝底下一看,上面还有很多类似的花束,花瓣没了,花枝和包装的塑料纸还在。塑料纸有破损,看起来已经放在这里很久了。我数了数,大约有十几张塑料纸和花枝。
“许伊。你还有别的亲人吗?”我问了一遍。
许伊仔细地想了想,给我的回答还是和从前一样,她家没有其他亲人了。许伊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她的父母也都是独生子女,再往上一辈的人都已经去世了。许伊说她从小到大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直到去上大学她才离开父母。
和我认识之前,许伊的父母出车祸去世了,举办葬礼的时候,除了街坊邻居,就没有其他人来参加了。据许伊说,街坊邻居来参加葬礼,也只是因为风俗的原因。并不是真的和她的父母交好。
认识许伊之后,我和她来祭拜过一两次,但当时坟墓还很干净,没有这么多杂草和残枝,也没有人来祭拜放下的花束。很明显,这些花束都是许伊失踪之后才放过来的。江军问许伊的父母有没有什么朋友可能来祭拜。
许伊摇头,说由于父母做生意的缘故,大多朋友都是酒肉朋友,交情还没好到父母去世这么久,他们还来祭拜的地步。我想想,点头赞同,如果真的有朋友那么有心,之前我和许伊回来祭拜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发现那些花束了。
我接过许伊手里的花束,塑料纸上系着的小布条上有几个字,字迹已经脱落,仔细看,我还是辨认出了那是什么字。那是一家花店的名字,我问许伊认不认识这个花店,许伊点点头,说就在镇上。
我和江军继续把坟墓打扫了个干净,一直到中午,我和江军全身都被汗水浸湿了。许伊在父母的坟墓前喃喃自语了很久,我和江军没有去打扰她。又过了一个多小时,许伊才转过身,蹲久了,许伊的腿麻,我及时扶住了她。
许伊哭过之后,脸色更加苍白,我扶着许伊一路下了山,许伊三步两回头,不舍得离开她的父母。下了山,我们决定去许伊说的那家花店问问,我手里攥着那束破损的鲜花,总觉得不太对劲。叉台页弟。
很快,许伊带我们到了那家花店。花店已经很破了,许伊告诉我,这家花店已经有好几年了,前几年的时候,送花的习惯和礼仪还没有兴起,这家店能撑到现在,也很不容易。进了花店,满屋的花香就迎面扑来。
卖花的是一个老婆婆,许伊似乎跟她认识,亲切地叫了她一声。老婆婆仔仔细细地看了许伊好一会,才认出她来。老婆婆说她好几年没有回来了,寒暄了一阵,许伊就问那束花的事情了。
许伊把鲜花递给老婆婆,老婆婆眯着眼睛观察了一阵,承认这束花是从她这里买的,因为上面有这家店的标志。但老婆婆却记不起是谁来她这里买过了,花只是很普通的鲜花,店面虽破,但整个小镇就只有这么一家花店,大家买花都会来这里。
老婆婆年纪大了,根本就记不起来。询问无果,我们离开了花店。
我们回到家里带上行李就离开了小镇,许伊一直拿着她父母的照片不肯放下,我劝她把照片带上,许伊拒绝了,她说所有人都喜欢落叶归根,她的父母也不例外,他们待在家里也许会舒畅一点。
我们搭上去往火车站的汽车,车的味道很难闻,隐隐有几丝烟味。许伊还在想着有人给她父母送花的事情,但是她实在想不起来会是谁去祭拜她的父母。连日的奔波,许伊的身体也有些受不了了,我让许伊闭着眼睛休息。
江军和许伊都睡着了,我揉着太阳穴,头隐隐作痛。车子要经过山路,镇里的山上有很多坟墓,或许每个人,包括我,以后都要在这些地方孤独地躺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