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顺鼎倒吸一口凉气,惊讶的失声说道:“这小子真大胆,国朝开国两百五十年,文字狱还没有——”
易顺鼎脑袋猛然一震,立即牢牢的闭了嘴巴,满脑子的后悔。
“实甫,你我名为主从,我实视你为子侄,在我面前不需过于谨慎;不过慎言的道理,君子还是要时时三省。”
‘督宪,实甫受教了。’
易顺鼎一脸感动的行礼。
“这小子当时要拼命朝上爬,所以不免‘故为大言’,不过他狡猾的在封面上有加了一段杨慎的话,来表忠心,除去了这句残词的歧义;你猜猜看?”
刘坤一望着易顺鼎,考究他。
“杨慎的话就一句有名,国家养士一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这话虽然好听,可还是犯忌讳啊?”
易顺鼎还是不明白。
“把一百五换成两百五读一遍。”
“国家养士两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好小子,真是奸猾,这马屁拍的!”
易顺鼎一脸怒色。
“然而这始终是一个窟窿,在何长缨出名之后,人们往往会谈论这首残词,却不会次次都把改良了的杨慎的那句话也念出来;久而久之,众口铄金,就会一桩天大的忌讳!”
刘坤一摇头晒笑:“之前虽然这小子能文能武,我依然轻看了他,就是因为这句残诗是逆鳞,是死穴;无论他怎么狡辩,都会给紫禁城里面留下阴影和怀疑,所以我断定他在官途这条山上,永远也爬的不会太高。”
“结果这小子来了一个釜底抽薪,直接把词给改了,‘今日长缨在手,看我手缚倭龙。’词改糙了,可是胜在意思明显,没有歧义;这个窟窿,算是被这小子一下子给漂亮的填平了。”
“只要守住了关外三城,这小子文武双全,又精明懂事儿识进退,朝廷为了给天下人表率,就不可能不给他一副好前程,也不敢说未来不又是一个‘李中堂’。”
“督宪,您的意思是?”
易顺鼎虽然极为不爽,可是不得不服气刘坤一的推断。
“算了!”
刘坤一喟然说道,心里面也是极为不爽:“你和他不过相错数岁,以后少不了同朝为官,这小子胆大心细,心黑手狠,翻脸如翻书,又狡诈的能反手云雨;算了!”
刘坤一一连说了两声算了,易顺鼎才明白督宪叫自己上城楼的意思。
他自从上次被何长缨在总督府衙羞辱。殴打了一次以后,一直在积蓄志同道合的清流力量,寻机给这个混蛋致命一击。
现在易顺鼎见到连督宪这样的人物,都认栽退缩了,心里面也不禁迟疑摇摆起来。
关外三城。
重伤的士兵,将在明日山海关主城火熄之后,用马车转回津门治疗。
阵亡的战友,也将会葬在角山南坡,那处坐北朝南,上有长龙逶迤,下有碧水流过的风水宝地。
几位清军将军的尸体,将会被送回关内。
李经方,唐绍仪,和一群团部文职军人,正在忙碌的核算,要尽快的把抚恤金数额算出来,然后将由兵站后勤部门逐一送到。
今夜三城没有用煤火取暖,而是拿出了油实实的松脂木头,点起一堆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