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儿,现在在鸭绿江又要打仗了,要保重啊!
这个呆子,还不知有个女人的心都牵挂在他的身上吧?
在秋日清凉的晨风里,李经溥右手手肘搁在亭中桌上,手心拖着微尖的下巴,似乎都想痴了。
这几天父兄们凝重的神色,也深深的影响着整个总督府衙,不只是下人们说话做事儿低声小气的小心翼翼,就是自家的姐姐嫂子,说话也是面色端正,少有笑容。
这场仗,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儿?
真真的让人气恼!
在亭子里又坐了一会儿,李经溥怅然的站起来,沿着园子里的小路,毫无目的的随意游荡,一抬头就发觉自己居然走到了签押房的门外。
看到二小姐娉娉婷婷的走到了签押房外,院子里执勤的总督府衙的戈什哈们,都目不斜视抬头挺胸的站在院子里各自的岗位上不吱声。
有两个胆大一点的,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去瞅着二小姐的贴身婢女柳儿。
这个小丫头长相美艳迷人,身材婀娜如柳,而且性格乖巧可爱,很得院子里一些未婚男子的爱慕。
李经溥在脸上挤出一片微笑,刚准备进屋给父亲请安,突然屋里面传出来一句话,让她的脚步猛然顿住,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下来。
“我眼看着就要倒了,还提这事儿干什么;说了出来,何长缨要是同意,那朝廷会怎么看他对他?这仗打完了,打得好,发配到一个南疆荒僻的边境,在那里提心吊胆的熬一辈子,不仅毁了他,也让溥儿跟着忧心受苦;要是打败了呢?”
李鸿章冷声说道:“叶志超,卫汝贵什么场,你又不是没有看到!”
门外,这声音犹如在耳畔炸响的惊雷,震得李经溥摇摇欲坠。
她的脚步犹如山一般的沉重,心脏抽搐的呼吸都喘不过来。
一股股的热血涌上李经溥娟净的俏脸,小手紧紧握着柳儿的细胳膊,如同被梦魇镇住了一般,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而柳儿的那张小脸儿也变得卡白,眼睛里全是震骇之色,小身子骨如风中柔柳一般的微微颤抖。
“这我说的还是好的,是何长缨这小子讲情义,知感恩;要是他开口拒绝,我的老脸倒无所谓,可是溥儿今后怎么办,咱们李家以后岂不是和他反目?自从你岳母过背,这内宅都没有一个真正能那主意的人支撑着,我对这又是一个老糊涂;这事儿幸亏没提,以后——,也不要再提了。”
说完了这些话,李鸿章满身心的疲惫,幽幽叹息道:“何长缨这小子要是走得顺,再聪明识时务一些,以后就是前途无量!”
“不提这事儿,他和咱们李家还算有着一份情谊,看着他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我是看不到了,不过对你们,还有国杰他们这一辈,还是有些帮助的。”
张佩纶听了老脸都扭曲成一团,他艰难的说道:“可二妹的事儿,整个总督府上下都猜到了,以后总归会露出去,这何长缨未来越是位尊权重,二妹子就越没有好人家敢攀连;而且菊藕说二妹对这个何长缨,也似乎——”
下面的话太唐突,张佩纶就没再说下去,可是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都是命,是我亏欠她了。”
李鸿章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此时,他是如此的累,身心疲惫的只想赶紧丢下一切的事情。
从此以后,喝茶,下棋,读书,钓鱼——
做一个悠然等死的老头儿。
管他外面风升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