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又有人说,古往今来,每个等候蓬莱之舟的妖物都活活等死了。”穆媄又说。
“忘了那艘船吧,以你的寿命大概不够登上那艘巨舟了,好好地和阿秀过完你的人生,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应当不后悔才对。”白起站起身来。
“谢大人,大人说得对,无悔。”穆媄说,“但是大人还是要等那艘船的吧?”
“是啊,我一定要登上那艘船,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地方是非去不可的,那个地方就是蓬莱!”白起的声音冷硬如钢铁,“等我登上蓬莱之舟的时候,我会向着西山的方向长啸,你的灵魂听见我的啸声,便知道世间终有人逃脱了天道!”
“衷心愿大人心愿得偿 ,那一日若我还有哪怕一丝灵魂生在这个世上,我也会为大人歌吟,告诉天下群妖,有人等了千年,终于等到了。”穆媄弯腰长拜下去。
“那现在你准备好忘记关于我和蓬莱之舟的事情了么?”
“准备好了,请借大人一口桃源乡。”
白起弯下腰,托起穆媄那精致的下颌,将一口桃源乡的烟雾吹在那张姣好的脸上。穆媄微笑着闭上眼睛向后倒去,白起弯腰抱起这个古雅如?的女人,把她放在那张紫檀大床上,为她盖好青花的被子,在她平静地呼吸了三次之后,起身离去。
屋外,三月春光烂漫。
第二个故事 黄金屋
壹
骄阳似火,天气热得让人快要晕厥。
酒红色的迈巴赫在烟雨胡同十八号生锈的铁门前停下,从车里走出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
现在是三伏天,午后的柏油路能用来煎鸡蛋。可这个年轻人却裹在一件带貂皮毛领的羊绒大衣里,竖着衣领,甚至还带上了皮手套。但在这样裹得密不透风的情况下,他的额头上却见不到一丝汗珠。
“紫弦,你确定这家诊所还在营业么?”男人皱眉打量着这栋意大利式三层小楼,虽然门前挂着“蓬莱间诊所”的招牌,可看上去门庭冷落,令人怀疑它其实已经倒闭很久了。
“按照项总您的需求,这里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家诊所,而且是三公里之内唯一的一家。根据我搜索到的纳税记录,这家诊所虽然经营不善,但它的确还在营业中。”
身穿暗红色定制套裙和黑丝袜、脚踩高跟鞋的女人是男人的助手,她戴着黑框眼镜,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怀里抱着平板电脑,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掩盖了原本精致美丽的容颜,一看就是个做贴身助理的绝好人选。
那位衣着诡异、神色冷酷的年轻人就是她的老板,项伯言。他是北京城这几年最活跃的地产商,却没有任何媒体知道他的资本来自何处,他本人也极少出现在公众场合里,媒体都称他为“谜之富翁”。
“三公里外还有一家国营医院、三间民营药房,要去么?”紫弦显然早就准备好了备选方案。
“算了,时间就是金钱,就这里吧。”项伯言推开诊所的雕花大门,裹紧大衣走了进去。
炽热阳光下,他的影子忽然消失了,像烛火被狂风吹过般闪灭。
“来了来了!”
前台的铃声响到第五次时,林夏才从客厅沙发上不耐烦地爬起来。现在正值暑假,她本该跟笑笑那几个小妮子一起去巴厘岛的海边晒太阳的,可首先她没钱,其次她没闲。白起的租金只够她平时的学费和生活费,置办行头出去交际的钱还得靠自己来赚。而且最近这栋有上百年历史的老房子又漏雨了,她作为蓬莱间诊所的房东,烟雨胡同十八号的女主人,不得已只好留在北京修屋顶。好在有阿离帮忙跑前跑后,林大小姐作为监工,最重要的工作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涂指甲油,顺便替阿离招呼一下病人。
其实那两个奇怪的男女刚进门的时候,林夏就注意到了。
男人大热天把自己裹得像具木乃伊,女人却像自己那位老班主任一样干巴巴面无表情……
阿离正在阁楼上干活,白起把自己关在诊室里整整一天都没出现,她的指甲还有两个没涂完,心想涂完再去也不迟。
“先登记。”林夏趿拉着拖鞋走到前台后,把登记本摔在桌面上,“东西带来没有?”
可项伯言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说话。
“从我第一次按门铃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分钟,这五分钟放在股票市场可以让人暴富,也可以让人输到跳楼。时间对你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是用来挥霍,而后追悔莫及的,可对我来说它不是金钱,而是金条。你耽误了我五分钟,该怎么补偿我的损失?”项伯言一本正经地教训着林夏。
“我赔你个大西瓜!”林夏被气笑了,冲第一诊室喊了声,“白起,有人讹诈!”
那扇紧闭着的门后毫无动静。
“你认为我在开玩笑么?”项伯言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夏,像是看一只正抓虱子的母猴子。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开玩笑,反正我是笑了。”林夏抱着肩膀一努嘴,“还是那句话,先登记,东西带来了没?”
“什么东西?”项伯言一愣,听这个女孩的意思,这家诊所还有什么特殊的规定?
林夏也是一愣:“这间诊所的规矩,是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换取你完整的生命。白起可不会白给你看病,他的手段你应该听说过吧?”
“完全没有。”项伯言冷冷地回答,但不由得再次仔细打量着这间古董店似的老别墅,“用最珍贵的东西换取完整的生命?虽然是个做广告的好噱头,不过你们口气也未免太大了吧?”
这次轮到林夏用看小动物似的看着他了,这位大爷仿佛完全不在状况之内啊!
“那你是来干吗的?”
“我感冒了,需要一点抗生素。”项伯言裹了裹大衣。
“感冒?”林夏眉头一皱,隔着前台凑到项伯言面前闻了闻,小声问,“你不是妖物?”
“我不是药物,我需要药物!”项伯言厌恶地向后退了一步。
“不会吧……”林夏挠头。
“把你们大夫叫出来。”项伯言对女助理紫弦使了个眼色,紫弦心领神会地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大夫?”林夏开始讨厌这个男人了,他的身上有种与白起相似的傲慢和冷漠。
不同的是,白起是真心不在乎别人的想法,而项伯言只是真心瞧不起她……
“看你的行为举止,也不像受过医学院的良好教育。”项伯言说,“而且我没见过任何一位医生会涂这种品位的糟糕的指甲油。”
“你——”林夏眼睛一瞪,撸起了袖子就准备开打。
她可以容忍别人侮辱自己的智商,但绝不能容忍别人侮辱自己的品位!
这时,走廊上突然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真的只是感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