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节(2 / 2)

灵素赶紧在心里把自己劈成了两半,要不然怎么办?她神识在那里怎么也信不了这话啊。就那么点紫光,这么点儿时候要能汇集到方赟那个程度,得吃多少?恐怕当饭吃都得用大碗了。何况就算到方赟那样,还不是死在这毒性上头,还是叫人给打死的。

可若是换了人的那一边,什么紫的蓝的全看不见,这事儿听着就挺合理的了。也知道这东西定然有毒,且还是要人命的毒。人阁老就是因为吃多了,加上年纪大了,一下子受不住那毒性,才会如此。太医院那么些国手都救不会来,可见这东西的厉害!

想明白了,便点点头道:“确实都对上了。”

苗十八也松了口气,叹道:“总算了结了。”

灵素却不由得想起神隐庙里闪着各色光点的袅袅烟尘,这样的东西,人能基于各样的目的炼出来,却不知道其好歹究竟。如今几处有护阵在的还能守一时,那些没有护阵的地方呢?人人都求神,神仙就在这里,却也无能为力啊。

这鲜石一禁,自然渣水也没了,只要把剩余的那些能凝炼的炼掉,德源县的水土便不至于遭了毒害,她这里也算是了结了一件事情。

再细想这回渣水稻能不了了之,难道是因为人发现了渣水有毒?渣水种的稻也不合人吃?自然不是的。原是灵素在凝炼毒素的时候,顺便抽走了一些地力。瞧在他们眼里,便是“灌了渣水后种不得好田”,这神仙的“龌龊手段”就归到渣水上去了。却是叫渣水吃了不白之冤。

要晓得,若是灵素不抽地力,只炼走毒素,说不定那渣水稻还照样长得不错呢。人又瞧不见什么光点,只看产量果然高了,就更该各处种去了。只要这渣水能叫稻子增产,不管有没有毒,他们就会种敢种,到一些人吃两年没见什么症状,说不定就当成寻常稻米来吃了。因为他们看不到“毒”的那一层,他们分辨毒的法子,相对这种毒来说已经不赶趟了。

这么一对,这回的渣水稻也好鲜石粉也好,竟然都是因“作假”,受了有心人“诬陷”才遭此大难。它们确有其“罪”,只是被“□□”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它们真的“罪”,而是有人串通“捏造”的“罪名”。

灵素想到这一点,不由得若有所思起来。

在这之前,她满心想的都是要叫人看见这个“真”,便是苗十八等人亦是如此。他们请了人来演双簧不就是如此?叫人亲口尝尝这鲜石粉兑得浓了是什么滋味,有什么效果。想据此叫他们相信这东西果然是有毒的,吃不得的。可结果呢?谁信了?

你说放多了这样的味道可见这东西就是不能吃的,人就说那盐放多了还苦咸苦咸的呢,你不吃啊?你说这渣水这样的浓黑恶臭,怎么能灌田呢?人说你们难道种地不用大粪不用鸡鸭窠?那个就好闻了?

虽她有神识看到的真,可人却只有能看个表面的眼睛和闻味儿的鼻子,再真的东西,要经了有限的“见”才能被理解读取,这真又怎么真得起来。

若是依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做法,非要等人看到认到这个“真”才行,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就算等到那一天,只怕很多事情也为时已晚。

方伯丰同苗十八说着话,灵素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忽然叹道:“这道理就算是明白的,要旁人能听进去朝着什么地方走,光有我们知道的道理还不成。还得能化成他们能听懂的、愿意听的道理才成啊。”

那两个正说话的一愣,苗十八笑道:“这丫头要开窍了!不错,你说的道理就是这世上的真,可是要如何把这道理用起来,还得有个‘术’。就像那个鲜石粉,果然是不好的。可你喊一万遍不好的,就有人信你了?尤其这东西还同许多人的银钱有干系的时候,更没人听你的了。怎么叫人信,这得另有途径,便叫做‘术’。”

灵素咂摸一下苗十八这话的意思,笑道:“还真是。哪怕就是真的,那人不信,他也还是照着他信的做去。我们白举着这个真,也只能等到他吃了苦头才能知道我们没骗他。只是许多事情到出了再后悔却多半来不及了。”

苗十八点点头叹道:“所以就得看你着力在哪里了。你是要证明一个真,那就看凡不信真的人最后的下场便是。你要想因这个真去救那些落入了假的人,你就得费劲了。这也是夫子同我和燕三如今行事的差处。”

灵素乐了:“我知道,夫子老说‘良言难劝该死鬼,管他们干吗!’”

苗十八也只好苦笑而已。

第242章 我不听我不听

自此之后,灵素似乎自觉摸到了人世的边了,心里隐隐的得意和高兴。原来还有这样的做法!自己此前怎么就没想到呢?直的路走不通,只要目的地不变,咱们绕一绕也没什么不成嘛!

完,神仙跟着凡人学,这要是神仙开始犯坏了,谁挡得住啊!

新县令还没到,这散花稻不让在丁田里种了,那这之前买了稻种的人家又怎么办?且县里也不是光执行府衙下发的政令,农务司同籍户司、刑狱司的人一起,又下各镇村去查有无当地势力逼迫农家种散花稻的,顺便宣扬散花稻大吸地力的事情。如此一来,许多人家都开始犹豫了,可这稻种这么贵买来的,不种了,难道磨了煮饭吃?!那才是见鬼了!

未等府衙出面与商行协商,几家商行自发表示所有卖出去的散花稻稻种,都可以以原价的九成回收。若是等官府出面,说不定就原价回收了,他们也看清阵势,商不与官斗,先认了这个栽。再说了,如此一来,事情还未必就真坏到不可收拾。

果然,家里本来也没有多少有田的、又听说散花稻的施肥和追肥规矩,都吓得直摇头。虽要折损一成的价钱,也比这么白放着或者种了下去却颗粒无收的好。没怎么犹豫,就都结了伴,上县里寻着对应的商行退了稻种。

这散花稻的稻种好退,也不用验,也不怕别的混进去。它那个头旁的稻子也学不来。几家商行都是一块儿商议的,也不死追当初在谁那里买的,反正说好了这件事儿大家一块儿担着,收回的稻种也是各家平分。虽费了一番功夫,好在还有这坐收的一成,总算稍有贴补。

见他们这般爽快,那些除了丁田还捏着大把有田的人家就有些犹豫了。——这稻种若果然是来骗人坑钱的一茬买卖,这些商行又怎么会这么痛快答应收回去?且如今能种的人家少了,自家若是能种出来,到时候自然卖的价格更高了,赚的也更多。可是这肥力的事儿,农务司也没道理说虚话,这许多底肥追肥哪里弄去?!

农务司只能各处宣扬这散花稻的难种处,却没法子如府衙的政令这般强行规定什么能种什么不能种,尤其是有田,那是各人各家的,跟丁田这实际上还是公家的意思不一样。

老司长带着方伯丰和另外几个主管、管事算了两日,若是丁田都照常,有田里能有三四成还种寻常稻种,这一年的收成大概还能看。如此也稍稍放下一点心来。余下的就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自己这里尽职责规劝,听不听的还在人家自己。

灵素把自家收了冬粮的那块种过散花稻的田分作了九垄,每一垄埋肥量都不同,又全都种上旱稻,——这就算最不挑肥的粮作了。方伯丰都跟着过来帮忙做活儿,顺便记录各样数目,以备日后为据。

同外头的沸沸扬扬不同,这回上林埭几乎没什么人家考虑种散花稻。一则上林埭本来地就少,寻常稻麦还费劲呢哪里敢惦记那种怪稻子。当日灵素要种这稀奇谷物,几乎九成九的农人都过来瞧过。看着灵素打垄埋肥下的秧,再后来看那追肥的力道,和起田换种之后,二茬那要死不活的样子,都摇头了:“这东西哪里是稻子,简直是吸地力的妖精!”

所以后来各处吵嚷要种这个稻种时,上林埭没什么人动心。不止自家不种,连自己亲戚里头若有动这个念头的,都死命劝住了。还有干脆领了来草荡浦看灵素那块黄瘦干枯的“花后田”的。

许多事情你嘴上说道理,人听了似懂非懂,还心有不甘似的。领他来看看,再把当日看这地东家前后下的肥数给他听听,立马就掐了念头改主意了。

倒是小河滩上,虽然种地管田的都是村里人,可这田的主家却有许多是县城的。这些主家们一看那散花稻的价钱,早就赶紧四处打听种子去了。谁知道还真有,都不带犹豫的,赶紧就使人通知佃户们,明年要换新稻种。

如今风向屡换,可这小河滩上的多半都是有田,这些人不受府衙禁令的影响,一多半还坚持想种散花稻。至于肥力的事情,大多抱着“总会有办法的”念头。凭农务司和特地上门来商议的佃户们罗列的许多数目,他们看了也觉不出个多少来,总觉着“不算大事”。二十担金银铜钿是难,二十担大粪总没那么难吧?!

等到早稻插秧时候,散花稻们也纷纷下田了,之后就只能走着瞧了。

灵素见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仍老老实实缩回到人路上,专心带娃看家,顺便照顾照顾山上地里和饭庄子上的事情。

天气渐热,这日湖儿和岭儿犯困,陶丽芬就领着他们回她租的小院里睡去。灵素跟着过去说话。没一会儿,刘玉兰也来了。

祁骁远前阵子已经收拾行装上京去了,刘玉兰没跟着去,家里让跟去两个书僮两个随从和一个厨娘。祁骁远的老娘说了,她儿子嘴认生,吃了陌生地方的东西容易坏肚子不说还掉膘。要是没个会做家乡饭菜的人跟着去,只怕熬不到考试那会儿。就叫家里从小给他做饭吃的大娘跟着去了,又给大娘配俩打下手的。

刘玉兰说给灵素几个听,最后道:“合着考试去的,结果带着去的人里头,灶上的比伺候笔墨的多!我都说了,就当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吧,权当玩儿一回。就这样的,能指着他当官?神仙保佑也没有这么糊涂的?!”几人听了都笑。

把俩娃儿放竹榻上,灵素给他们两个摇着扇。刘玉兰看看陶丽芬,笑着对灵素道:“我有个主意同你商议。”

灵素便抬头看看她,刘玉兰接着道:“你看你在城外码头不是还有个小铺子?那地方如今也不少人进出了。你那铺子也是花银子买来的,白放着做什么!我的意思是不如开来咱们做买卖,你看好不好?”

灵素之前也想过那里。从前她喜欢在山上玩儿,到处搜刮吃的用的,只怕会冻着饿着。是,她是死不了,可一直挨着冻受着饿还死不了不是更完蛋?!后来攒出点神识的本事来,全用到这上头了。如今灵境里堆满的吃食不说,连羊毛茧子生丝之类都成山漾湖的。她又干惯了这些活儿,年年两茬茧子两茬羊毛回回不落,哪里有什么山货果子什么时候熟也都心里有数。这灵境里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她就想往外拿,分给人吃。

细想起来,她最高兴得意的时候,就是在百杂行那会儿同七娘一块儿搭档给河工上的人做饭,还有杂货铺里卖各样吃食的时候了。

之前没思量周全,闹得神仙坏凡人饭碗,她自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如今跟着刘玉兰学了这么些日子了,也知道点窍门了,就想寻个地方正正经经做个饮食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