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王脸色略微僵硬,他心里一梗,硬邦邦道:“都是小孩子玩闹,当不得真。”
栾郡王啧了声,这爹当的!
——
恭亲王府后院。
身穿绛红色长裙的秀丽妇人蹙眉绣花,神色郁郁,心不在焉地有一下没一下穿针引线。
“嘶!”她抽了口气,食指指尖冒出了点血珠子。
嬷嬷叹了口气,拿着干净地帕子擦了擦,正要开口劝。门外守门的丫鬟喊了声:“世子。”
妇人连指尖微微疼痛也顾不得了,连忙就着嬷嬷的手站起来,迎上去。
褚禄背着手进来,一身朝服尚且没来得及换下来。
任由妇人搀着他手臂,褚禄到一旁坐下,挥退下人。
“老爷你怎么才回?远儿今日一天未进食,妾身怎么劝都不听,也不让下人进屋,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
“您说这孩子脾气怎么就这么倔?”
妇人说着开始抱怨,连着宫里的皇上皇后都给怨上了,他们家孩子身份尊贵些,骄纵些又如何?这世道本就如此,身份差些的可不得乖乖任由欺负,还想如何?
“妾身当初说了,让您别把咱家孩子送进宫,您就是不听,这下可好?闹出事,就说咱家孩子教养差,欺负同窗。没本事还不许人欺负?”
褚禄刚开始还耐着性子听着,越听到后面脸色越差,摩挲着茶杯,忽而一甩手将茶杯丢了出去,落下地上,哐当一声响碎成碎片。
世子夫人吓了大跳,呐呐停下嘴,不解看他。
“夫人还是好好管管远儿,别光顾着老大和几个小的,中间的孩子就任由他作腾,就你这当娘的态度,远儿长成今天这幅性子一点都不奇怪。”
“今儿个我在同僚宗亲面前丢尽了脸,皇上说了我几句,说我不会教夫人,不会养孩子,夫人在外光会经营名声,可一个孩子的问题立马现出原形。”
世子夫人僵在原地,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颤抖着唇问:“皇上、真是这样说?”
堂堂恭亲王府世子夫人,未来的王府当家女主人,被一国之君当朝下了这般评语,世子夫人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羞得不能见人。
这下可好,回头说出去,那些个人又得风言风语。光是想想那场面,世子夫人就难以忍受,往日因着身份,她在贵妇圈子一向如鱼得水,看她不顺眼的人多得是,不说别的,那难缠的安王妃便是一个。
褚禄说完就预备走,抬脚前想起糟心儿子,不放心夫人,多说了几句,“既然他不愿意吃饭,你也别哄着了,就饿着吧,回头让他跪佛堂里去,好好修身养心,饿上一饿才知道好歹。”
“我请了先生,过两天就让他过府教导远儿,你别的都不用管!”
世子夫人尚且沉浸在自己丢了大脸,让老爷失望还被众所周知,哪听得见世子说的话,胡乱点了头,算是应声。
昏暗的小佛堂里。
瘦瘦的男童跪在地上,拳头攥得死紧,满脸戾气。
……
聂珑当晚做了个梦。
梦见天崩地裂,山呼海啸,世界转来转去,突然一阵光晕将她吸进一个怪圈。
她在里面目睹了一个少年的一生。
少年褚远,出身尊贵,乃恭亲王世子嫡出,在家行二,上有出色的嫡出大哥,年岁相差甚大,下有被爹娘宠溺的弟弟妹妹,他被他娘从小放养长大,要什么给什么,直接找管家说就成。
对孩子就一句话,能欺负的就不要怕,反正咱家兜得住,想怎么来就怎么来,除了皇宫里的天子,她恭亲王府也稍有惹不起的人家。
少年生得瘦弱,内心严重缺爱,又在生母的纵容忽视之下,在下人和小伙伴的追捧之下,不知天高地厚,直到进了宫里惹着事了。
宫里的皇后娘娘眼里容不得沙子,最是公正不过,少年幼时进宫犯了错,娘娘将他逐出宫去。
当娘的顾着自己的脸面和老大老三几个孩子,竟把让自己丢脸的老二给忘记了,少年在小佛堂发了一场高烧,醒来后更是性格变本加厉。
少年寻了机会离家出走,也是运气好,碰上个商队有个老好人,见他是个孩子可怜,也付得起前,就将他捎带了出去。
途经边境时,少年遇上邻国出来游玩的小公主,被捡了回去,后来当了公主驸马,还当上了陈国人人闻风丧胆的冷酷大将军。
这少年可了不得,带着陈国的兵马吞并了周边几个小国,最终将刀口转向他的母国,大宣国。
梦到这里就醒了,聂珑生生被梦里那双狠辣无情的眼睛给吓醒的。
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下,睁开双眼,有些茫然。
男人大手下意识在她背上轻拍,闭着眼睛哄,“别怕,朕在。”
聂珑低头看他,哭笑不得,这厮说梦话呢!闭着眼睛瞎哄。
后半夜一直想着这事儿,聂珑睡不着,心里有些慌。
这是又梦见一本书了还是咋地?那梦里的邻国公主分明是男主褚文煊的女主,褚文煊这个斯文俊秀的小团子错过官配,上天还要给女主重新安排一个官配不成?
聂珑翻来翻去想了半宿,闻着男人身上的龙涎香,在他梦游式的安抚下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次日一早聂珑顾不得出尔反尔旁人会多想些什么,连忙吩咐了小路子往恭亲王府跑一趟,聂珑记得那少年转折点便是幼时这一场高烧,是跪了一天一夜无人想起,也没进食进水?所以昨夜到现在应该来得及?
她多吩咐了句:“就说本宫思来想去认为圣人言有教无类,是该给他个机会。还有,记得吩咐人给褚远喂点吃的。”
小路子听了皇后娘娘吩咐,深觉奇怪,“娘娘是说……让褚远小公子再上学堂来念书?”
聂珑点头叹气,深觉褚稷不容易,已经有了未来男主对他皇位虎视眈眈,后有这么个狠辣少年另投敌国,对母国毫无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