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聃亏默默转头扶了一下易姜:“姑娘还是进去看信吧。”
“说的也是。”易姜返身回屋。
裴渊没得到期望的回应,怏怏跟进屋来,不敢除鞋入席就座,就站在一边看着易姜。
窗外晚风徐徐,白衣宽松,衣袖带风,裴渊觉得她连抿唇皱眉的侧脸看起来也是那般地与众不同。
啧啧,不愧是鬼谷先生的弟子啊!
聃亏朝他眼前横挡了一步:“桓泽先生要看信了,先生先请回吧。”
“啊……那渊改日再来拜见先生吧。”裴渊心满意足又依依不舍,口中说着要离开,脚步却是慢吞吞的。
易姜拆开信函,扫了一眼那天书一样的文字,心不在焉。一直到裴渊出了门,她转头对聃亏道:“我前些时候在牢里受了点苦,眼睛在晚上看东西常有看不清的时候,不如你来替我阅读这信吧。”
本以为聃亏会答应,谁知他竟退后一步连连摇头:“不可,这信必然是公西吾寄来的,你们师兄妹之间的信函,我一个外人看不好。若是晚上阅读不便,姑娘不妨等明天白天再看好了。”
“啊……也好。”易姜低头将信纳入袖中,一边琢磨着,当务之急还得学认字啊。
想了片刻,她忽然有了个主意,起身在屋里随便找了份竹简递给聃亏:“你替我将这个送去给裴渊,就说我请他替我誊抄一份。”
聃亏看了一眼手里的竹简,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即照办去了。
那边裴渊整个人都激动了,嗷嗷,桓泽先生居然请他誊抄书籍!今晚不睡啦!
☆、修养四
四月到了末尾,日火渐浓,连风都沾染了热气。长安君府后院内草木颜色又深了几分,树头枝叶舒展,一直连接到屋舍窗前,就快搭在聃亏的肩上,而他正扒着窗头朝里面悄悄张望。
屋中漆桌竹席,垂帘焚香,裴渊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竹简,来回踱步,诵读声朗朗入耳。
旁边案后,少女双腿盘坐,束着的发髻不知何时松散了,就这么搭在脑后,身上的白衣铺在竹席上,衣摆皱成了一团。她左手托腮,垂眼盯着右手举着的竹简,长长的眼睫在眼下遮出一道浅浅的影子,脸色依然苍白,但目光灵动,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聃亏真不敢相信这是桓泽本人,以前她都是正襟危坐的模样,何曾有过这样随性不羁的时候?
他的目光又扫到裴渊身上,心道真是古怪,她怎么就喜欢上听这小子念书了?而且翻来覆去念那一本书,不嫌烦?
难道……
聃亏脑中灵光乍现,捂着胸口一直退到树干边才停住。
不是吧,难道她看上这小子了?!
聃亏觉得无法接受,这种感觉就像是要把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儿嫁给一个不成器的混蛋一样让人忍无可忍!
正无法自拔中,身后有人戳了戳他的肩膀,聃亏没好气地回头,一看到来人,连忙正色见礼:“长安君。”
老赵王的丧期已到末尾,太后却仍旧悲痛不已。为了安慰母亲,赵重骄近来频繁出入宫廷,这会儿显然也是刚回来,身上繁复的朝服还没换下来,那张眉清目秀的脸在赫赫金冠下一衬托,倒是少了许多青涩稚气。
大概是听到了屋中的诵读声,赵重骄歪了歪脑袋朝门口瞥了一眼,又笑眯眯地收回视线:“听说桓泽先生最近一直跟裴渊在一起啊。”
聃亏点头称是。
“我听申息说,桓泽先生这是在拉拢裴渊,另有所图,所以二人成天腻在一起,不会是真的吧?”
要不是见识过他翻脸不认人的架势,聃亏都快相信他这善良的笑容和温和的语气了。“当然不是真的,长安君怎能相信小人之言,桓泽先生是来为您效力的,岂会另有所图。”
“是嘛,”赵重骄侧过身子:“那你们对峙吧,我看着就好。”
聃亏这才注意到他身后还站着个人,中等身材,身着黛衣,眉眼间满是忿忿不平,想来就是那个申息了。
“你说谁是小人?”
聃亏垂眼看他,这样的他一个可以打十个,实在是懒得计较。
“如何?无话可说了吧?”申息转身向赵重骄行礼:“主公明鉴,桓泽小小年纪有什么资格进府?您留着此人定是祸患。”
长安君居然径自坐去一边的大石上了,像是嫌热一样,一手扯着衣襟,含笑点头。
申息见他被说动了,越发来劲:“桓泽若真有本事,进了府又岂会不尽心为主公效力,反而整日与裴渊混在一起?息认为她只是空有虚名罢了!依息之见,不如……”
“申息!”蓦地传来一声断喝。
申息话音顿止,转头一瞧,裴渊正大步朝他走来,瞪着眼睛鼓着腮帮子,边走边撩袖子:“我早说过,你敢再说一句桓泽先生的坏话我就不饶你,你且等着!”
申息没见过他这模样,竟怯怯地退了一步:“怎、怎么,你还敢打人不成?”
裴渊冲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顿狠捶:“打你怎么了!你自认出身高贵瞧不起我就算了,还敢瞧不起桓泽先生,倒要叫你瞧瞧我们儒生是不是那么好欺负!”
易姜跟出门来,看见那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有点哭笑不得。
申息是个权贵子弟,只有嘴巴厉害,哪里动的了手,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上,呜呼哀嚎,一边斥责裴渊枉读圣贤之书,一边可怜巴巴地向长安君求救。
易姜这才知道原来长安君也在,眼睛一扫,这位王室贵胄在树底下的大石头上蹲着呢。
赵重骄不仅毫无形象地蹲在大石头上,还支着额头看着她,根本没有看一眼那边的“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