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然而像顾昀这种天生保护欲过剩的男人,倘若不论感情,单说一双眼所见,大概“脆弱”是最能打动他的,美色还要排在其次,他目光当时就软和下来了,抬手将五指做拢,轻柔地整理起长庚方才滚乱的头发。

“去年秋天,我跟季平行至中原一代,路遇一伙以‘起义’为名趁火打劫的土匪,”顾昀用一种比手上的动作还要轻柔的语气,缓缓地说道,“我们联合蔡老收拾了这伙祸害,捉了匪首,那匪首自称‘火龙’,一身的刀疤,还被火烧过,审问过程中,我们从他身上搜到了一把蛮族的女人刀……是胡格尔的。”

长庚的手狠狠地一哆嗦,手中细绢掉了下去,他神色木然地低头去捡,却被顾昀一把捉住了手。

顾昀:“你那么小也能记得吗?”

长庚的手凉得像个死人。

顾昀叹了口气:“其实陈姑娘都告诉我了,关于那个……”

长庚截口打断他:“别说了。”

顾昀顺从地缄口不言,默默地在旁边看着他。

长庚僵坐片刻,手下的动作陡然利索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将那点咬上处理好,而后蓦地站起来,背对顾昀道:“雁王府建成之后也有好几年了,一直没人管,不太应该。我……我天亮回军机处,等忙完了这一阵就搬过去……”

顾昀的脸色沉了下去。

长庚语无伦次的话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口。他不由得想起年关时自己去西北犒军,顾昀那个让他受宠若惊的态度——所以他只是知道了乌尔骨的真相?只是可怜他吗?

说来似乎不可理喻,长庚可以肆无忌惮地在李丰面前展览旧伤疤,却连一点端倪都捂着不想让顾昀看见,谁知他自以为捂得严严实实,风声却依然从手指缝里往外透,长庚紧紧地咬住牙关,感觉嘴里还有方才发疯时的血气。

腥而甜。

自从接到顾昀准备回京述职的折子后,这些日子他昼夜都在期盼,每时每刻都像是在熬时间,然而好不容易盼来了人,长庚却恨不能立刻逃出顾昀的视线。

他脑子里乱哄哄的,下意识想逃,转身便要往外走。

顾昀:“站住,你去哪?”

长庚浑浑噩噩,没理他。

顾昀骤然低喝一声:“李旻!”

从小到大,顾昀没怎么对他说过重话,更难得有火气。然而他在军中向来说一不二,权威极高,这么微微含怒一声喝问,隐约带着杀伐森严的金石之声,长庚一激灵,本能地停下脚步。

顾昀面沉似水地坐在床边:“给我滚回来。”

长庚茫然道:“我……”

“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顾昀冷冷地说道,“我就打断你的腿,皇上也救不了你,回来,别让我说第三遍!”

长庚:“……”

这是雁王统领军机处之后,第一个敢当面说要打断他腿的人,长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脾气撞懵了,一时真没敢往外走,他鼓足勇气回头看了顾昀一眼,心里百般难以宣之于口的委屈与痛苦一股脑地顺着胸口涌上来。

……只是脸上泪痕犹在,人已经太清醒,实在哭不出来了。

顾昀实在受不了他这种眼神,只好妥协似的起身上前,从身后一把搂住长庚,半强迫地把他扔在床上,拉过已经凉透地被子盖在他身上:“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和我说过?”

长庚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怕。”

怕什么?

顾昀微微一愣,随即一只手端起长庚的脸:“怕谁?我吗?”

长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就让顾昀明白了什么叫做“爱生忧怖”。

顾昀本想问“怕我什么?怕我嫌你?猜疑你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一时无话好说了,他便直接动了手,拎起长庚的领子,狠狠地亲了他,长庚的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顾昀手撑在他耳侧,扬了扬眉:“现在还怕么?”

长庚:“……”

顾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里忽然一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打算干脆把流氓耍到底,抬手便伸向长庚散乱的衣襟。

不料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几下煞风景的敲门声,有个姓霍的倒霉蛋不分青红皂白地在外面叫道:“王爷,快到时辰了,该准备上朝了,可要更衣?”

顾昀:“……”

原来是这一番折腾,不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霍郸敲了一通门,没人应,以为长庚累惨了没听见,正待再敲,那门却忽然从里面打开了。霍统领看见来人吓了一跳,震惊道:“侯、侯爷!”

他们家这私下里行为越来越奇诡的顾帅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个家将都没惊动,他是怎么进来的?

跳墙吗?!

屋里的长庚有点尴尬,一边整理自己凄惨的仪容,一边应道:“我这就……”

顾昀不由分说地打断道:“去给王爷告个病假,他今天不去了。”

霍郸吃了一惊,忙问道:“那……传太医吗?”

“太医?太医都是饭桶。”顾昀没好气地撂下这么一句,转身进门,吩咐道,“没事别来打扰,快走。”

霍郸:“……”

被禁足的长庚无奈地看着自作主张的顾昀:“我没病。”

“你没病,难道我有病?”顾昀翻出一小把安神香,放进一边的香案中点起来,事到如今,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什么了,“这是陈姑娘托我给你带回来的。”

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从屋里弥漫开,长庚轻轻地嗅了一下:“陈姑娘改配方了?”

顾昀揉了揉胳膊上被他咬出来的牙印:“专治咬人的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