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其实去年冬天时便有这个打算了,没曾想却耽搁到现在,朝中的事真是难说得紧,也不知这中间费了多少周折。”
阿骨还在“絮叨”之际,谢樱时嘀咕似的插口冒出一句:“或许是皇甫家暗中助了把力,可他到这里来做什么……”
“皇甫家?这事老令公根本不知道,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再者,现下两家已说不上什么牵连了。”
谢樱时悚然一愣:“没牵连,他和皇甫宓不是已经……”
话刚出口就觉出唐突,跟着便发现阿骨看她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你这是从哪听来的,大公子跟那女人早就一刀两断了!”
像是急于把话说清楚,阿骨一双眼瞪得像铜铃:“当时她拿着一封老公爷的亲笔书信,说是婚约一切照旧,可大公子该是早就看穿了她的嘴脸,心意也决绝,不惜当场就将那封书信烧了。”
他说着说着,咬牙带着股愤恨的味道:“当时我也闹不清,老公爷向来秉身持正,怎么会糊涂起来,后来回了中州才知道,原来那女人拿了一封说是老令公讲和的书信亲去了趟中州,在老公爷面前哭哭啼啼,一面诉说自己可怜,一面说大公子的不是,自己那些肮脏事却只字不提,老公爷受了蒙蔽,才写了那封信,老夫人是知根知底的,可惜劝不住,气得几日都没吃下饭。”
谢樱时听得目光怔然,说什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般模样,喃喃问:“那后来呢?”
“后来?烧掉书信当晚,大公子就将那女人送走了,回到中州还被老公爷家法处置,打了两百背花,后来事情说清楚了,老公爷便默认退了这门亲事,只是念着和皇甫家往昔的交情,没当真闹到撕破脸罢了。”
阿骨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目光凝在她身上,也是一脸恍然大悟。
“我就说呢,在南疆时你明明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间连句话都不留就走了,原来也是受了那女人的骗,以为大公子要和她成婚。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当初在颍川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跟在大公子身边十几年,从没见他为哪件事犹豫不决,出尔反尔过。”
他是言出必践的人,她当然知道。
可既然如此,当日在河边茶寮里相见的时候,又为什么不当面解释清楚?
难道在他看来,这些话根本就不必说,自己仍旧是个任性的孩子,全然不可理喻。
那刻意请旨来这里又算是什么?
一切的误会都解开了,但谢樱时心中却像堵噎了块石头,更加难受得厉害。
她只觉眼圈酸痛得厉害,说什么也不愿让人瞧见自己这副样子,连礼数也顾不得,转身便快步而去。
越走越快,最后已是发足狂奔,没留神转过山脚时,整个人迎头撞上一副宽厚坚实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阿骨:大公子,就靠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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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含情脉脉
谢樱时猝不及防, 被撞得眼前一懵, 酸麻的鼻中却嗅到了对方身上那种常常令她面红耳赤, 方寸大乱的气息。
一瞬的怔愣之后,她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离开男人宽厚坚实的胸膛,仰起头对上那双也正垂望过来的眸。
时隔大半年,狄烻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变化。
面容沉毅,目光中依旧深蕴着看不透虚实的意味,淡淡的神色间甚至连一丝情理中原本该有的诧异都看不出,只是默然注视着她。
此刻谢樱时全然没去想着究竟是巧遇,还是有意为之。
满心只是想不通,在这种“狭路相逢”似的情形下, 他面对自己居然竟能若无其事,仿佛没有半点心绪上的起伏。
或许,阿骨纯粹就是一厢情愿的揣测。
而她也会错了意, 他之所以会回洛城, 其实跟自己毫不相干。
谢樱时只觉说不出的难受, 过往那些委屈一股脑全都充塞在胸肺间。
她不是他, 怎么也没法子装作淡然洒脱,可又说不出的不甘,红着眼圈咬唇回望, 总想从他脸上瞧出些含情难抑的痕迹。
又像在等着他先开口。
然而,那双眸却始终幽沉似海,除了凝望便是静默。
僵局维持了好半晌, 就在她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铁甲颠震的窸窣声蓦然打破沉寂。
“原来大公子真在这里。”
一名赤盔赤甲的兵士大步走来,隔着丈许远便肃然插手,暗觑了谢樱时一眼,欲言又止。
“你且回营,无事不要随意走动。”
狄烻醇酒般沉厚的语声终于响起,没有回头,目光仍旧垂在她脸上,显然方才的话不是同那兵士说的。
瞧着也不像有什么紧急军情的样子,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叫下头的人先行回避,好让他们两人说话么?
谢樱时心中立时涌起酸溜溜的失落,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闷头快步径自去了。
她赌气走出老远,忍不住又回眼去望,山脚边已是空荡荡的,人影也瞧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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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樱时无精打采地回到营中,看到方先生正督促下面的医馆伙计把装药的大车移到阴凉处停放。
她心想不好躲着不见,于是也走过去帮忙。
“脸色这么难看,昨晚歇得不好?”方先生搭眼便瞧见她微微泛青的眼圈。
她知道自己现下这副模样在别人眼里定然好看不了,干笑了一下:“头回出关,还真是不习惯,夜里风大醒了好几次。师父的腿寒还没利索,先回车歇息吧,这里我支应着。”
方先生却已从她神情间打量出了端倪:“怎么,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