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2 / 2)

匪将 水清墨 3253 字 13天前

哪知赵歆神情散漫,语气亦是十分的漫不经心,可说出来的话却瞬间让皇帝没了笑容:“正是母后让我来的,她和我说得委婉,但我懒得绕弯,便直言不讳同你说了,母后的意思是让你革了席姐姐的职,若是怕不好同百姓交代,就多赏她些金银财物。”

“母后她怎么会好端端的插手政事来?”皇帝拧着眉,颇为不解。

太后这两年行事刻板强势,但只针对赵歆,朝上政事却是从来不过问的。

如今一开口就是让他革了席香的职,未免也太突然了一点。

赵歆道:“高夫人一早就进宫来了,在母后宫里坐了一个时辰。她走后,母后就把我叫过去了,绕了半个时辰的弯子,我听得快睡着了,她才肯透出这么点意思来。”

那便是高夫人说了什么话,把他母后给说动了,又或许,这根本就是母后的意思,只是高夫人正好说中了她的心思。毕竟,母后向来也是不赞成席香一个姑娘家却抛头露面带兵上阵杀敌的。

但不管如何,高夫人这一举动,意味着朝堂的手已经透过家里后宅伸到后宫,企图左右皇权了。

皇帝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大概是看他至今都是一团和气没下过任何人的脸,以致朝臣开始不拿他当回事了。

“歆妹妹若是你,你会革了席将军的职吗?”皇帝亲自给赵歆倒了一杯茶,想听听她的意见。

赵歆单手托腮,心不在焉的道:“革啊!革了席姐姐的职,就让那几个人自己上战场去。”

皇帝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没放心上,只是随口一说的负气话,不由又叹道:“歆妹妹,我是说认真的。”

“哦。”赵歆点了下头,喝了口皇帝给她倒的那杯茶,方道:“那些人想革了席姐姐的职位,原因无非只有两个,其一,借革去席姐姐的职将汴梁城中兴起的女子独立自主之风压下去,其二,还有庄老将军健在,看他那精神头,至少再能战个五年,革了席姐姐的职,就算战事又起,也不怕没有将领领兵作战。何况,”赵歆顿了顿,“我听说在幽州重伤了哈德的人,正是庄老将军的孙子庄词?”

皇帝点点头,“是庄词没错,封赏他的旨意已经拟好,待席将军的事落定,就发往幽州。”

赵歆嗤笑一声,“你看,这不就是了,即便以后庄老将军上不了战场了,还有他的孙子能接任呢,那群人用不着他们上战场,依然是有恃无恐。眼下若是庄老将军出点意外,战事又起,你且看他们还想不想革了席姐姐的职。”

皇帝听出那么点门道来了,眉头微皱道:“你的意思是让老将军抱病?”

赵歆瞥他一眼,懒洋洋的道:“用不着你去让,老将军自会知道怎么做。至于你,就坚定你的立场别松动就是了。”

太后既然开口了,依她的性子,必然要达到目的才罢休。前朝百官施压,后宫亲娘威逼,这皇帝哥哥性子再软和不过,双重重压之下,他未必能坚定他自己的想法。

赵歆话已替太后带到,没别的事,她站起身打算回宫去,皇帝忽然道:“歆妹妹,席将军才刚离去,此时应当还未出宫,你可要见见她?”

“没必要。”赵歆冷淡道。她和席香两年未见,加上如今已适应了宫中的生活,她心中对席香已没那么依赖了。如今这等时候,她和席香见了面,说不准会把自己也牵扯进去,她不想被牵连。

皇帝已猜到赵歆会是这样的回答,但真的从她口中听到没必要三个字时,心中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能这样淡薄,可见这妹妹着实是个冷情冷心的人。不知日后对他这亲哥哥,她会不会也是一样的冷漠,不念半点旧情。

但也许正是这样的性子,才合适当皇帝呢。皇帝有些出神的想着,在这晃神的片刻,赵歆已经走了,只给他留下一个漠然的背影。

此时,席香确实还未走出宫,但也离宫门不远了。

她一抬眼,便见陈令候在宫门处,双手抱胸神态散漫地靠在一辆马车上,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待席香走近了,陈令看见她,当即站直了身体,朝她快步走去。

席香不由停了下来。

陈令走到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时停下,仔细打量她一眼,确认她毫发无损后,方悄悄松了口气,面上偏偏又作一副漫不经心状,笑道:“午时已过,席将军赏脸一起吃个饭?”

席香却不语,只定定看着他,目光微沉,难辨悲喜。

陈令被她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心中不由咯噔一下,惴惴不安的想试探问一句是不是朝会上受什么委屈了,忽听她语气认真道:“三公子,如今我是戴罪之身,你和我走太近,说不准会受到牵连,甚至有可能累及你家里人。这种时候,我建议你还是避嫌为好。”

“我行事向来没有避嫌一说。”她既然是认真的说,陈令也十分认真的回道:“是否会受牵连,这是我该考虑的事,你不必想太多。至于是否累及家里人,这个你大可放心,我爹和我大哥长的那脑子,决计不会让任何事情连累到他们的,哪怕是他亲儿子亲弟弟我出了事,他们想憋干净,照样能憋得干干净净的。”

席香也看出来那位镇远侯父子俩确是妙人了,上一回封她为将的事,父子俩齐齐抱病不上朝,让百官吵,吵得差不多了,才突然冒头,给了百官台阶下,还不得罪人。这一回也是,镇远侯旧调重弹照样是抱病不出,世子陈瑜倒是上朝了,可全程都闭嘴不言不语,要不是此时见到陈令,她甚至都想不起今日朝会上还有一个陈瑜在。

“如此倒是我多虑了。”

“你是关心我,才会替我着想,这是人之常情,岂能算是多虑。”陈令巴不得她多虑,替他着想,担心他呢,好让他也感受一下被喜欢之人重视的感觉,“你以后若有时间,甚至还可以多虑一下我不在你身边,我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

席香怔了怔,随后面上仿佛如春风拂过,刹那间冰雪消融,露出一抹淡如春阳的笑容,轻声应道:“好。”

她说好啊,她这是应了的意思?!陈令心中狂喜,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眼中笑意满满几乎要溢出来了。

直到两人一起走到马车边上,他唇边的笑意都没收住,席香见状,面上也不由跟着带了几分笑意,喊了一声:“三公子。”

陈令歪头看她,双眼亮晶晶的:“嗯?”

席香神情肃穆,字正腔圆的道:“我知你心意,我心意亦已定,确定心中是喜欢你,但有些话我觉得还是说开为好。”

“如今这情况,我若是不幸被问罪,轻则革职,重则流放,若是我有幸脱罪,但在三五年之内甚至更长的时间,我镇守桂州,做不到寻常姑娘那样在家洗手作羹汤,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但不论如何,我都不会为妾,亦不容我未来夫婿纳妾,如此,你还愿意吗?”

这便是他喜欢的姑娘,一旦确定的事,便会大方坦诚,从不会拖泥带水。陈令目光炙热地望着席香,心中已回答了无数个愿意。

“想去上阵杀敌也好,做其他的也罢,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事,你只管放心去做。”陈令一字一句道,是在承诺亦是在表白:“我早知你是什么样的人,在确定我对你的心意时,我便已做好一生追随你的准备。你永远都不必担心我会以爱为名,将你困在后院那一方天地里了此余生。”

席香听了心中既欢喜又熨帖,不由笑道:“怪不得人人都爱听好话,不论真假,这好话听了确实让人很高兴。”

陈令被夸整个人犹如泡在蜜罐一般,嘴角咧得都快到耳根边上了,他不自觉的搓着手,脸上不知是笑的还是羞的浮现了一抹晕色,道:“你要是喜欢听这样的,以后我天天说给你听都成。”

一旁的招财始终不发一言,将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这会儿看见自己主子笑得跟个小媳妇似的,实在太招人眼了。未免自家主子再说什么羞人的话,招财不得不当了一回煞风景的人,轻轻“咳”了一声,拿出杌凳,不同声色的提醒这两人该上马车了。

要谈情说爱也该换个地方,在宫门前实在有些不美。

席香会意,踩着杌凳轻巧跃上马车,回过头来朝陈令伸出了手。陈令恍若不觉,自然而然的伸手与席香交握,待他上了马车后,席香放开他,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他是和席香牵手了?

才收住笑容的陈令,顿时又抿着嘴傻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