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2 / 2)

等交钱的妇女们走了,姜琳请程玉莲屋里坐。

程玉莲道:“大队委托我来问问平反大会的事儿。”

程福军问程蕴之,程蕴之只说拿主意的事儿找冬生媳妇儿。程福军一个老爷们,不可能找人家媳妇儿说话,就委托程玉莲问。

姜琳正等着这个事儿呢,她先问问大队的意思。

程玉莲道:“县委派干部来主持工作。”开大会对大队来说不困难,反正总开,不过就是开个大会给程蕴之家正名,关键是财物,尤其院子。

姜琳会意,“主任,我们不是得理不饶人的,过去的就过去,揪着不放没意思。只是你看我爹娘年纪大了,两人一身病,我大哥又那个光景没法养活自己。大队是不是得有个章程,以后怎么补贴接济他们?”

程玉莲:“行,这个事,我给申请。”

姜琳又把其他要求说一下,“如今大队部、各生产队部还可以用那院子,就是要按季度给我们家生活物品补偿。”说完她停顿一下,看着程玉莲。

程玉莲:“我觉得应该。”

姜琳继续道:“能不能在学校里给我们单独一个小院,几间屋子就好,让我们把祖上这些年的事迹陈列展览正名,也好让人知道我们是光明正大地平反,免得有人说闲话钻什么的。”

姜琳强调的是抗战期间做了什么,以及平反以后怕人家挑刺说名不正言不顺,她一点都不提运动期间受到的伤害,免得刺激某些干部的神经。

程玉莲叹了口气,“叫我说,也是应该的。”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一些老家具,当初没收的牲口、粮食等等,现在肯定没得还。还请折算成粮食、工分按季度还给我们,另外希望能给我们几亩自留地。”姜琳:“要是能答应,咱们就这样。”

有了土地、工分、粮食等生活物资补偿算是最好的结果,毕竟这个返还财物弹性也很大。

程玉莲都记下来,然后跟姜琳告辞去了大队,程福军和程福联等人等在那里。

程玉莲说了一下,程福军倒是觉得没问题。

程福万不同意,“用他家房子还得给钱?这是什么作风?这不还是地主习气?”

“你就别张嘴闭嘴地主了,人家是革命乡绅!”程玉莲不客气地怼回去。人家都平反了,你还在这里找刺,怎么那么坏。

经过商量,程福军和程福联同意继续用大院子,但是要给程如山家补偿。先把程如山赎屋子二百块还他,再拨给他们五亩自留地,另外按季度给钱,粮食、猪肉、油、棉花等物资,保证程蕴之、闫润芝、程如州的生活。同时在小学开三间展览室,把程家和闫家的事迹整理造册,人家没要求说明在运动期间受到的伤害,他们也不必觉得不舒服。

程福万不同意,“公社不批准,凭什么给他们自留地和钱粮食?这是搞特殊!”

程福军道:“这点事儿无关政策,我们还是能做主的。大队革委会投票决定。”公社给盖大队部生产队部?这么多好屋子,没有上万块钱哪里盖得起来?为了不让某个生产队有意见,就算在大队的范围里,由大队从提留粮里出就好。

投票的话基本就过了,程福万只得干瞪眼。

商量好了,程福军让程玉莲跟姜琳说。等姜琳答应,会计王纲起草说明文件,一式三份给县革委会、公社革委会各一份,请县里来人主持平反工作。

过了几日,上午,姜琳带着文生给人铺屋顶呢,就听见大喇叭嗤啦嗤啦地喊:“全体社员注意啦,全体社员注意啦,县革委会赵书记、公社书记程福贵下乡主持关于程毅、程荣之、程蕴之一家的平反工作。今晚上吃了晚饭,都到大队部的场里来开全体社员大会!全体社员大会!”

大喇叭一遍遍地喊,从前开批d大会也这样大喇叭喊,一个调调。

商宗慧开心地拍手,“姜知青,太好了,恭喜你们。”

姜琳也由衷地开心,她看文生,却见他歪着头一脸茫然,慢慢地眼神开始变化,直勾勾地瞪着某处,脸色也阴沉起来,牙关紧咬手都开始发抖。

姜琳吓了一跳,忙柔声唤他:“文生,你想什么呢?娘渴了,咱们下去喝水吧。”

他却没有反应。

姜琳慢慢地靠过去,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咱们下去吧。”

程如州突然把她扑倒在屋顶上,提起拳头朝着她面门砸过来。

“住手!”商宗慧吓得大喊一声。

“文生!”姜琳立刻唤他。

程如州的拳头擦着她柔软的发丝骤然改变方向,狠狠地砸在旁边的瓦片上。

姜琳瞪大眼睛,只见他眼里一片漆黑如古井,她轻声安抚他,“文生,我是娘啊。”

他冷冷地看着她,眼睛里涌动着暴戾的情绪,已经不是那个熟悉的文生。他大手在她纤细的脖子上握了握,随后猛得发力把她推开,他力气太大,一下子把姜琳推得滚了一圈。

商宗慧扑过来拉住她,两人惊起一身冷汗。

商宗慧:“姜知青,你快下去。”

姜琳:“文生怎么办?”

商宗慧:“我盯着他。”

程如州突然挥拳砸向那些瓦片,他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接连捣了几十拳,砸破好几片水泥瓦,双手鲜血淋漓。

姜琳忍不住扑过去抓住他的手,“文生,文生,别砸了!”

他扭头看她,眼神陌生又冰冷,下一刻昏了过去。

姜琳扶着他,却不敢立刻弄醒他,商宗慧便喊了人来,一起把他抬下去。

等他平安落地,姜琳松了口气。商宗慧帮忙把程如州背回去。

闫润芝在家绣花,程蕴之纺线,看到他们送文生回来,吓了一跳。

“怎么啦?”

姜琳道:“估计受了刺激,突然变了个人。”她简单说一下方才的事儿。

程蕴之赶紧帮忙扶着送上炕,面色沉重道:“这么些年没这样,我还以为再也不会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