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过来了。
“七郎,”锦书侧身躺在床上,见他过来,不觉一笑:“你来看看他。”
“还是先看看你罢,”圣上目光在她隐约泛白的面容上一扫,心疼道:“辛苦怜怜了。”
“有什么好辛苦的,”锦书抬眼看他,随即去看身侧的幼子:“见他在我身边,便觉得什么都值了。”
“好啊,”圣上听得一笑,出言道:“只见了一见,怜怜就变心了。”
“贫嘴,”锦书斜他一眼:“便是你话最多。”
圣上伸手为她拉上被子,这才低头去瞧襁褓里的小儿子,宫人们将灯挑的暗了些,却也瞧的清他小脸。
盯着看了一会儿,他温声道:“生的像朕。”
锦书也低头看:“还小呢,脸还有点儿红,哪里看得出是像谁。”
“就是像朕,”圣上较真道:“你看他的鼻子和眉眼,不是同朕如出一辙么?”
顿了顿,他又道:“长大之后肯定同朕一般,都是美男子。”
“厚脸皮,”锦书被他说得笑了:“哪有人这样夸自己的。”
“朕说错了吗?”圣上低头去亲亲小儿子,又去亲她面颊:“要不是朕生的俊,哪里能哄得怜怜为朕生孩子?”
“越说越没谱了。”锦书笑着嗔他一句,便觉困意上涌,人也打个哈欠。
圣上见她困了,也是怜惜不已,不再多说,吩咐人温了一盏燕窝,亲自喂她吃下,便守着她睡下了。
皇后今夜生产,得知消息的人里头,除去圣上最是关切,第二个便是贤妃了。
在此之前,三皇子是最有希望登基的皇子,但皇后这一回若是生子,那便是圣上的嫡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什么此前最为尊贵的三皇子,什么齿序居长的二皇子,统统都得靠边儿站。
是以当听到皇后发动的消息后,贤妃便撑着病体,往披香殿的佛堂去了。
——只要能叫姚氏生女,她情愿献上十万香油钱,奉佛祖开心。
随贤妃一道入宫的嬷嬷陪在她身边,见了便试探着道:“娘娘,要不要……”
她没有说下去。
“你们想死,本宫可不想,”贤妃灰败的面色中透着讥讽,冷冷道:“圣上将皇后看的这样重,对于她腹中之子又爱成这样,谁敢伸手?你吗?”
“娘娘,”那嬷嬷有些颓然:“倘若是皇子,那三殿下可就……”
贤妃静默不语,只是眉宇间淡淡怨艾,暴露了她的心思。
抬头看一眼面色慈悲的佛祖,她自嘲的笑了。
什么时候起,她萧宜兰也被逼到角落里不敢动手,只能寄希望与虚无缥缈的佛祖了。
真是讽刺。
那嬷嬷见她如此,自然不敢出声,如此等了许久,才听外头脚步声响起,带着隐约的慌乱:“娘娘,甘露殿传了消息过来,皇后生了!”
“生了?”贤妃猝然站起身,想要发问,又怕知晓自己心中畏惧的那个答案,可是将目光在那宫人面上扫了一扫,她心便沉到了底。
声音有些颤抖,她问出那个隐隐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皇后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娘娘,”那宫人小心的看她一眼,轻声道:“是位皇子。”
“皇子,皇子啊,”贤妃径自念了两遍,声音里都透着哀凉:“姚氏真是好运道!”
那宫人心知贤妃此刻必然心绪不佳,只是顿了一顿,终究没敢隐瞒:“……娘娘。”
她迟疑道:“圣上方才下令,命宁海总管拟旨,七皇子降生,他要大赦天下。”
“不奇怪,”出乎预料的,贤妃神情并不癫狂,平静如初:“那是圣上心尖子,又是嫡子,大赦天下有什么不对的。”
抬眼看了看那宫人,她问:“还有别的消息吗?”
她这样淡然,反倒叫人心慌,那宫人小心翼翼的咽口唾沫,道:“没有了。”
“退下吧,”贤妃凝声道:“吩咐人备份礼,明日差人送去。”
那嬷嬷跟随她多年,彼此之间感情深厚:“娘娘,您心里难过,便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其实也没什么,想开了就好了,日子还长着呢,哪里是一时半刻就能决出胜负的。”
贤妃瞥一眼佛堂内摆设,转身走出去:“本宫的承庭春风得意时,也没想到不多时便有姚氏异军突起,姚氏?呵,走着瞧。”
中宫有子是国之大事,当日晚间,这消息便生了翅膀一般传到了长安各家各户中去,惹得许多人心思浮动起来。
原因无他,这可是圣上头一个嫡子啊。
先天就拥有无数的号召力,名正言顺的储君竞争者,这位新生的皇子,本身就是一个象征性极强的政治符号。
晋惠帝愚钝,可只是因为占着嫡子的名分,到最后不还是做了皇帝?
一时之间,长安勋贵们的心思都变换不定起来。
姚家家主姚望不过四品,人也庸碌,可架不住人家生了一个好女儿,入宫没多久便承恩封了贵妃,有孕之后便晋位皇后,这会儿也是正儿八经的国丈了。
更不必说他几个儿子都有出息,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姚轩已经定亲,未婚妻的国子监祭酒家的姑娘,这京中人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