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2 / 2)

何三爷还是上次那副打扮。演完颜寿马的是一个女子,女子戴着璞头做官宦子弟的打扮,腰上束着锦带,垂着玉环绶,腰格外纤细。直裰的衣摆在移步当中,小巧的三寸金莲若隐若现。

女子声音尖细,却是中气十足,夺人耳目。

何陆给筠娘子端了酒和鹅掌鲊:“这五苓大顺散梅花酒配合鹅掌鲊吃,一个清爽甜口,一个卤香味浓,筠娘要不尝尝?”

“三爷真是周到,好吃好喝又好看,筠娘今个可赚大便宜了!”筠娘子颔首笑道。

日上中天,戏也唱到了收尾,筠娘子无意叹息:“说来我宋家也时常请戏班子呢,这女唱男是寻常,男唱女倒是稀罕了,三爷也是第一人了!呀,可不能光夸三爷,就这女伎把男角也唱的中气十足……不知这位女伎是从哪个戏班出来的?”

“你说萧九娘呀!”何陆夸夸其谈道,“不过一个会嘌唱的卖茶女罢了,是爷眼光好,会改造人。”

筠娘子心一震。

真巧呵!会不会一切只是个套?

——就是刀山火海,她也认了!

戏唱完,何三爷换了身正经衣裳出来。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高鼻薄唇,眯着狭长凤眼,挺拔匀称的好身材,举手投足,贵气溢开。

换了身衣裳的何三爷,似乎换了个人般,如寻常的富贵子弟。何三爷与筠娘签订了合约,一道去山头。

筠娘子和宋福宋梁一行挨个验瓷块,大半个山头都奔的差不多了。何三爷有些脚疼,筠娘子敲定了最北面的一个山包上:“我家瓷窑里还等着烧,三爷就让人今个爆了,敲好送到我宋家,如何?”

何三爷让何陆把下人都叫过来,准备开工,自己以疏疏筋骨为由款款离开。

宋林和宋河留下干活,筠娘子颔首告别,带着秀棠秀娇驾马车离开。

此时,已是黄昏。一轮红日,徐徐而下。目光所及,是天地空旷。

筠娘子从北面下的山,山脚下,筠娘子命令秀棠饶回到南面。当初筠娘子下的那个异常整洁的矿坑,就在南面!

马车隐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中,筠娘子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秀棠秀娇,如果亥时我还没出来,你们就先回家等消息!”还有一句话筠娘子没说:如果没有消息,就不要寻了!

如果是何三爷的套……她怕是没有活路了!

秀棠秀娇往下一跪,秀棠落泪:“娘子!娘子说过许我和秀娇嫁个好人家,娘子不要我们了么?”

筠娘子揭开盖头,连着三日的失眠哭泣,一双肿成核桃的眼睛布满血丝。

筠娘子轻声道:“你们不懂。”

没有人懂,武娘对她而言的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下更。

第57章 死生相依(中)

温柔的夜幕落下第一层纱,遮下白昼的最后光明。

唧唧啾啾的虫鸣,远处工人的忙活声,一首循规蹈矩的夜曲,被提着裙子奔窜的女子身影乱了节奏。

筠娘子宛如在黑暗中觅食的饥饿很久的鹰,准确无误的扑了进去。

扶着墙壁,筠娘子拾阶而下,绣鞋踏的轻缓,矿土味把空气凝结。越下越黑,伸手不见五指。

台阶下完,筠娘子站定,右手徐徐摸了上去,她记得何三爷说的,这里有石门。

筠娘子慌的脸上溢汗,手在石墙上婆娑。盲人摸象,反被人摸。

一只冰冷的手搭上了筠娘子的手背。

筠娘子鸡皮疙瘩骤起,惊恐的转过脸。因着没戴盖头,筠娘子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在身侧,暗中那双眼睛,隐隐透着犀利的光。

手搭在筠娘子的手背上,没有放下。

筠娘子念头飞转:这个人跟她在做同一件事,是友非敌?手很大,这是男人的手?

筠娘子还没来得及抽回手,这只大手反握住她的手,若无其事的在墙上摸索。

筠娘子汗颜:难道他带了个同伴过来,以为自己是他的同伴?

筠娘子才不容他作践自个,强硬的要收回手,那人由着她松了手。筠娘子还没松口气,冰冷的大手掌上了她的腰际,把她的身子往怀里带了带。还熟稔的捏了捏她的腰,凑近看,眼里的光似乎在笑,似乎有无声的笑弥漫耳旁。

筠娘子踩了下他的脚!

那人不仅不松手,反而狠掐了下她的腰,附在她耳边,用堪比呼吸的声音暧昧道:“小东西,等破了这个案子,再闹也不迟……嘘……”

破案?提刑公事?

筠娘子一懵后,思维反而更加清晰。她若是出声坏了事,影响提刑公事破案可就罪过不小了!再说武娘的下落……也罢,不过被搂搂抱抱,比起武娘的性命何值一提?

筠娘子沉默,跟着那人的脚步往旁边挪着。

筠娘子几次不当心踩着那人的脚,几乎是下意识的抬头,肿成缝的眼睛里有水汪着。筠娘子紧贴那人的胸膛,那闷如擂鼓的声音让她心惊肉跳,以为是有人闯进来了。

厚重的石门在刺耳的石磨声音下,被推出一条缝,那人拉着她的手,把她拽了进去,随之掩上门。

窒息的矿石味,呛的只差没把筠娘子憋过气去,暗无天日的黑。筠娘子只要一伸脚,就被矿石绊了个正着。

筠娘子跌跌撞撞,猛不防小腿一曲,正中锐利的石尖上。筠娘子疼的直吸气,那人的手刚一落空,又伸了过来。

那三日三夜,她无时无刻不在回想。武娘坐在她的榻边,盖头垂胸,宛如新娘。

她早已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她肌肤相亲、唇齿相依。五苓大顺散梅花酒的后劲开始上头,筠娘子在窒息绝望的黑暗中,在焦心如焚的煎熬中,在履步维艰的路上,想要落泪,想要看她一眼,想要找到生命的光。没有武娘,她无以支撑。

也罢,只有这只手,能拉她一把。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把这份脆弱的希望交付在那人的手中。